三日后,宁惠帝正式颁下圣旨,封康阳郡主赵云薇为明珠公主,远嫁戎朝北海郡王贺然靖。赐婚旨意下达,裕亲王府阖府上下跪迎谢恩。
宁朝明珠公主与戎朝战神将军缔结良缘,以期两国繁荣昌盛,这一桩婚事,人人称赞,皆谓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确实,这世间的英雄美人,总是让人艳羡的。
赵云薇只觉得这一切如在梦中,她觉得荒谬,却又是如此真实,原来所谓的好姻缘,人人称赞的天作之合,便是如此。
自圣旨下来以后,往常总是拘着赵云薇的裕亲王妃,仿佛是要补偿自个儿闺女一般,但凡赵云薇想要的,通通都奉上。往日里的规矩,便都松了去。
赵云薇倒也不曾愁眉苦脸,她素来是个心大的人,况且父亲母亲已然为她和亲一事郁郁寡欢了,她又何必再添愁苦。这婚事,也是她自己亲口应下的,如今无论是好是歹,都得受着。
赵云薇过得和往常一般,除了一直见不到自己的好友福慧公主赵清婉,她想着见不到也好,省得她们俩抱头痛哭。
“汤圆,快点。”赵云薇催着汤圆,汤圆呆呆看着铜镜中的赵云薇,在赵云薇的催促下,才回过神来,利索地给赵云薇挽发。
“郡主,你瘦了。”汤圆闷着声说道。
确实,短短数日,赵云薇就瘦了一圈,虽然她自那日应允自己心许贺然靖时,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场后,便再也不曾展露什么心酸痛苦。只是毕竟心中有了心事,总也不如从前那边无忧无虑,不知不觉地竟然就瘦了一圈。
看着铜镜中的少女,赵云薇笑了笑,镜中的少女朱唇微弯,白皙的脸上褪去曾经的娇憨圆润,流露出一股难言的娇艳风情。
“嘿,真如皎皎说的,咱们赵家果然出美人,看看,瘦下来后,我也称得上是个大美人了。”
赵云薇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笑嘻嘻地瞄了眼又不小心看呆了的汤圆,眨了眨眼,眼波流转间,宛如芙蓉出清水,天真俏丽。
汤圆看得失神,她从来不知道郡主会是如此得诱人,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说,就觉得骨子都酥了。
“郡主,你真好看,嗯,比芙蓉酥还要香甜。”汤圆想了想,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赵云薇听汤圆这么一说,忽然拍了下手,道:“好久没吃芙蓉酥了,我们今天去云香楼吧。汤圆,你快点梳,我们去云香楼。”
“是。”汤圆回过神,低头专心而又利索地替赵云薇梳发。
须臾,赵云薇便带着汤圆,大摇大摆地从裕亲王府里出来。从前阿娘总是拘着她,不准她出府到处闲逛,现在托了这和亲的福,到哪里逛,阿娘都不再说她了。
溜溜达达的,赵云薇身着鹅黄织银绣纹长裙,头戴帷帽,带着汤圆在喧闹的长街上走着,愈往里走,街市愈发热闹。街角食肆人头攒动,糕饼出炉,香甜的食物香气愈发浓厚,闹哄哄的人声此起彼伏,一派安稳。
赵云薇带着汤圆进了一座雅致的院落,这便是云香楼,是上京出了名的美食楼。这云香楼不仅仅是食物出了名的好吃,更是出了名的贵。赵云薇是这里的常客,她进了楼以后,摘下帷帽,随意地看了一眼大厅。大厅的人并不多,稀稀疏疏的,或许是因为还未到饭点。
很快便有店小二过来,领着她往包厢里走。
“赵姑娘,还是照着往常的那几样上吗?”店小二熟门熟路地问道。
赵云薇坐了下来,她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换一换,要富金煮玉、胭脂鹅脯、虾肉包子、青虾卷、罂乳鱼、芙蓉酥,再加一盘广寒糕。”
“好嘞,小的这就下去吩咐。”店小二笑着给赵云薇和汤圆倒了杯茶,恭敬地退出房间。
汤圆听到赵云薇一口气报了这么多,不由地喃喃道:“郡主,这么多菜,我们俩坐在这儿吃一整天,都吃不完的。”
赵云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长叹一声道:“这云香楼,我是吃一顿少一顿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在我出嫁前都吃个遍。”
“郡主......”听到赵云薇这话,汤圆的眼圈立马就红了。
赵云薇见汤圆那半掉不掉的金豆豆,急忙转了话题,道:“别哭,你可别哭,你一哭,就惹得我也想哭,回头在这儿让人看到,可就闹笑话了。”
汤圆低头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赵云薇看着软乎乎的汤圆,她叹了一口气,道:“汤圆,我回头和阿娘说一下,你以后就跟在我阿娘身边,到了年纪,我让阿娘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再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封,让你嫁得体体面面的。”
汤圆瞪大了双眼,盯着赵云薇,她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道:“呜呜......郡主,你不要我了吗?”
赵云薇没想到汤圆会哭得如此厉害,这一嗓子嚎的,她的眼圈也红了,哽咽着道:“什么要不要的,我这不是嫁在上京,我是远嫁,往后很可能都回不来了的,你跟着我去干嘛!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让人欺负了,我估计都没法保护你。”
汤圆摇摇头,含含糊糊地道:“郡主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用郡主保护,我可以保护郡主的。人生地不熟的,郡主要是没有我陪着......你一个人,吃东西都没人陪着,你会吃得不香的。”
赵云薇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一下,她盯着汤圆,轻声道:“汤圆,你要想好了,跟着我走,真的会回不来的。”
汤圆点点头,坚定地道:“汤圆是郡主捡回来的,生是郡主的人,死是郡主的鬼,郡主去哪里,汤圆就跟着去哪儿。”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刮去。小小年纪的,胡言乱语什么生生死死的。”赵云薇瞪了汤圆一眼,她伸手抚去汤圆脸上的泪水,无奈地道:“往后跟着我,可不能这般哭哭啼啼的了,远嫁戎朝,我代表的是宁朝,体面要有,气度要有,不能丢了我们宁朝的脸。”
汤圆‘嗯’了一声,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心地道:“郡主,我看那天入城时,那个看起来就很凶的什么战神,他会不会打人?我要是被打疼了,会忍不住哭的。”
赵云薇她顿了一下,沉默地看着汤圆,尴尬地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毕竟她也确实不知道对方会是如何的脾性,只是那日远远的一见,总觉得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何况,常常说莽夫莽夫,战场上杀过来的人,也许脾气是不大好的吧。
“那、那你尽量躲着点?”赵云薇不大肯定地道。
汤圆一听就急了,扯着赵云薇的手,道:“我躲得,那郡主怎么办?他要是打郡主怎么办?”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门外一阵敲门声。
赵云薇应了一声“进来”,就看的店小二提着大大的食盒进来,一层层的铺开,将食盒里的菜肴放置在桌面上,食物诱人的香气充满整个屋子。
等店小二离开以后,屋子里满是食物的香味,赵云薇也不想在食用美食的时候,再提那些扫兴的事,她笑着夹了一块青虾卷给汤圆,道:“好歹我是宁朝的和亲公主,他应是不会随意动手的,好了,不说这些,赶紧吃。”
“哦。”汤圆情绪低落地应了一声,便举着筷子,扒拉起赵云薇夹过来的菜。
赵云薇夹了一筷子的富金煮玉,鲜嫩的竹笋在内,外边炸得金黄甘脆,一口下去,带着山林的清新。她细细品了品口中的清甜,慢慢咽下,而后她又往胭脂鹅脯那里夹了一块,肉嫩而丰的红色鹅肉,恰到好处的入味入汁,几乎让人停不下嘴,咸香拿捏得恰到好处,沾了点酱汁,再扒拉两口喷香的米饭,真是绝妙。
赵云薇想着这些美味佳肴,以后很可能就吃不到了,她的眼中不由地漫出雾气。但筷子却一点都没停顿地继续夹着,半个巴掌大的虾肉包子,皮薄馅多,咬开后,喷涌而出的鲜香气息溢满口齿。
汤圆也正埋头苦吃,只是吃着吃着,一抬头便看到赵云薇泪眼朦胧,汤圆吞下口中的菜肴,紧张地问道:“郡主,你怎么了?是不是烫着了?还是噎着了?”
赵云薇摇摇头,含含糊糊地道:“今儿这包子做的不好吃,虾肉不够鲜,腌制的时间也不够长,一点也不好吃。”
“啊?那、我们不吃这个了,郡主,咱们换一个。这都难吃地让你哭了,咱们换一个吃!”汤圆将那一盘虾肉包子端开,把罂乳鱼推了过去。
赵云薇摆了摆手,将口中的包子咽了下去,带着委屈地道:“可是,以后我连这么难吃的虾肉包子都要吃不到了。”
这般想着,赵云薇便又伸了筷子,夹了一块虾肉包子过来。汤圆看着赵云薇这般委屈的模样,心疼地道:“郡主,你别担心,我去学,我这些日子就去学着做,回头你到哪里都能吃到。”
“咳、咳咳,汤圆,这个就算了,远嫁是吃不到,可是你做的话,我就什么都吃不到了。”赵云薇想着曾经汤圆煮出来的那一锅堪比毒药的连狗都不吃的菜肴,只觉得后背发凉。
“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