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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希转过眼,看见季雨橙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出纤毫分明的阴影。

以前他的这个跟屁虫,似乎真的变了很多。

从前娇娇弱弱,看上去像是陶瓷娃娃,一磕一碰就只会哭,现在好像不再是陶瓷娃娃了。

两人沉漠许久,季雨橙瞥见沈南希手里的那半截烟快燃尽了,她像是害怕他会离开似的,主动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问出这句话,季雨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她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最后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闭了嘴。

又是一阵沉默。

沈南希抽完了手里的这支烟,回身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季雨橙以为他要走,握紧自己颤抖的指尖,黑暗中又只剩下她一人。

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季雨橙回身,然后就看见沈南希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黑色的打火机。

他没走。

季雨橙心脏一跳,在这瞬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有什么在心底滋生开来。

过了一会儿,除了自己怦然的心跳声,她还听见了男生略带沙哑的嗓音。

“怎么,睡不习惯?”

季雨橙盯着他,并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反倒是像默认,沈南希淡嗤一声,唇边是懒散地笑:“你那张床可是我爸亲自去选的,不习惯吗?不应该吧。”

他语气里有着难以掩盖的调笑意味和讽刺。

季雨橙身子僵硬了下,紧抿住下唇,她对视他漆黑深邃的眼睛。

其实彼此早就心照不宣,沈南希讨厌自己季雨橙知道,为什么讨厌自己季雨橙也知道。

可是这已经成为事实,无法再改变。

季雨橙捏紧了睡裤的裤缝,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再过一年半,我会自己离开。我不会赖在你们家不走,是你的东西我一点也不会碰。”

季雨橙一口气把心里的话摊开:“我只希望你能别太针对我妈妈,黎阿姨在世时,我妈妈从来没有和沈叔叔联系过,这一点我相信你是知道的。”

沈南希冷冷掀眸,最后懒洋洋地扯唇笑出声:“季雨橙我以为你不会装傻。你们离开那天,我爸和你妈干了什么,你应该全都看见了吧。”

季雨橙死死攥紧裤缝,不置可否。

沈南希瞥见她握成拳头的手,语调故意抑扬顿挫:“没看出来啊,时隔这么多年你也学会昧着良心说话了,好学生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沈南希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视线淡淡扫过她,手揣在兜里,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季雨橙紧紧地盯着沈南希的房门,看了许久。

夜风吹过,楼下大片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半晌,她绷着的肩胛骨缓缓沉了下去,季雨橙松开了攥紧的手指,裤缝全是她捏出来的褶皱,心也像是这块布,皱成了一团。

季雨橙也不得不承认,哪怕知道不是那样,但在许念瑶说是沈叔叔的那一刻,她不止一次偷偷地怨过她妈妈背叛了爸爸,终究时间能带走一切美好的东西。

季雨橙咬着嘴唇,余光瞥见玻璃桌上的黑色烟盒,应该是沈南希的。

她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坐到刚刚沈南希坐过的椅子上。

为什么他们的关系变得如此不堪,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离开这里,不碍任何人的眼……

季雨橙拿起桌上的烟盒,握在手里打量,拨弄了两下盖子,清清淡淡的烟草味从里面飘散出来,跟沈南希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手指触碰到里面的烟,抽出来又放回去,来回几次,最后她还是盖上了盖子。

趴在桌上,认真去辨认烟盒上的英文字母。

忽地,脑海里浮现出刚刚沈南希在袅袅白烟下若隐若现的脸庞,迷幻而遥远,很不真实。

十年。

太久了。

久到沈南希再也不是她的沈小希哥哥。

在他身上,季雨橙再也找不出一处和记忆里那个小男孩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无数次幻想再次遇见的场景,却没想到再见的方式太难堪。

*

沈南希回到房间,想到季雨橙最后那个表情,莫名烦躁得不行。

走进浴室他又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那股烦躁依然盘旋在心间,伸手去摸裤子兜,发现没有烟,想起来刚刚放在了阳台的玻璃桌上。

拉开门,朝阳台走去,往桌上看过去,面前的场景让他顿住了脚步。

少女趴在玻璃桌上,披肩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手里拿着他的烟盒,呼吸均匀

很恬静的一张脸,睡着了又显得有点小孩子气。

沈南希眼皮微垂,眼尾修长内敛,无声地扯了扯唇角,几不可闻地笑了下。

或许这个笑他自己都没察觉。

他觉得心底那点烦闷像是变了调,掺进了点别的,他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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