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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义父一手宠大

从锦笙哭着从窗外跑过到一头扎进荷塘疯狂挣扎再到她满身狼狈偶遇安夫人后来安夫人嘴里喊着“清予”追出……这一切尽数落进萧月华的眼中。

她背倚回廊躲在拐角处耳边是外院客人嘈杂的离席声以及林娴玉撕心裂肺的哭吼声。她不为此所动而是陷入了另一种思绪中,

天枢阁主锦笙……丞相府千金安清予……

萧月华盯紧地上一点,专注深思的模样仿佛是要把这一点给盯穿。

方才锦笙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从荷塘中爬出来的时候曾哭着喊了一句:“义父,我想穿裙子……”这句话她绝对不会听错。

她忽然想起那晚自己和锦笙一起在马车上时,锦笙困倦得想要睡觉的模样她当时心中想到一个词叫做“我见犹怜”,后来又觉得锦笙的模样无比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如今她终于想起来了两年前柳州的胭脂那个说“随便抹的作假的好玩儿罢了”的女子!

一刹那的醍醐灌顶萧月华全身上下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狠狠盯着地面惊悚与苍凉相互交错,让她头皮发麻:十五年了,太子爷的未婚妻、丞相府的千金安清予竟然真的还活着!

太子爷对她那么好是因为早就知道?萧月华更宁愿相信是太子爷早就知道否则……锦笙未免也太让人嫉妒了些。

锦笙刚被拦腰抱起的时候还惊呼了一声,尚且来不及去看抱住她的人是谁,一件绒绒的披风就将她的身体连带着头一起紧紧包裹在怀里,下一刻,扑鼻而来的淡淡沉香味让她怔住,而后瞬间抱紧那人放声大哭,“义父……!!”

抱着她的人手臂紧了紧,像是在安慰,却没有说话。

但因她抱紧他的动作,被牵扯的披风便被吹开一角,冷风趁机轰隆隆灌入,锦笙浑身湿透,再被凉风一吹,冷得打了个寒颤,然后边哭边打喷嚏,鼻涕眼泪全都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揩在应天的衣服上。

锦笙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哭得如此裂心浸骨、绝望嚎啕过,应天憋了好几天的一腔怒火也不知道怎么撒,他来的时候甚至想过要掐死她!

此时她把鼻涕揩在自己身上,且还是用手抹下来揩他身上,他想掐死她的欲望不减反增:她以为自己还小么?!

锦笙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印象中第一次被义父带着在天上飞的时候,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心中激荡难平却又觉得格外安全,所有的危险难挡都有依仗。

无需畏惧,尽情委屈。

不知道飞了多久,锦笙的哭声一直就没有断过,嚎啕的声音就在应天的耳边呜呜回响,风都吹不散,哭得应天心烦意乱哭哭哭!养这么大了从不知道她这么能哭!

她哭什么?!她委屈什么?!被发现女儿身之后还跟那臭小子睡了一个多月她还好意思哭?!他真恨不得掐死她!!

应天看准一片竹林,几步点上竹枝,落在一座竹舍前,将拦腰抱起的锦笙调换方向成了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朝竹舍屋内走去,一手扛着她,一手扯了腰间的鸭子荷包,应天用荷包使劲擦衣襟上她留下的鼻涕,满脸暴怒与寒霜。

这么被扛着,锦笙只感觉自己气血全部朝头上涌,哭狠了就累极,但她还是止不住,幽静的竹林回荡的都是她放肆的哭声,一声回应着一声,催得她哭意更浓,越来越响亮!

应天一脚踹开竹舍的门,将锦笙扔在床上,“闭嘴!不准哭!”

锦笙被吓得抽噎了一下,硬生生憋住了哭意,可哭意这种东西怎么憋得住,她憋了一下后又猛地放声哭出来,涕泗横流。

应天翻了个白眼,坐在床边一把揪住她的耳朵,“哭什么!?皮痒了是不是?!从小到大挨打都不哭现在被那臭小子惯得娇气起来了?!一言不合就发疯往水里跳是跟谁学的?!我教过你吗?!”

“义父……!”锦笙抽噎哇哇哭叫却说不出话,她一想说话就忍不住放声大哭,喉头哽塞难咽,眼眶热意翻涌,心绪杂乱无章,什么话都听不进去,陷入无尽的恐慌与悲痛中挣扎沉浮。

所有的难平意、离别苦、罚与罪、亲疏别,全都激烈地冲荡着全身上下所有血脉,冲击着濒临窒息的咽喉,扫荡着喷张疾跳的心房,一寸一寸不能控制的绝望全都在咬噬她的灵魂,让她几乎崩溃。

应天的手猛地掐上她的脖子,真想一把给她捏死!

红眼冷看她满脸泪痕痛苦嚎啕的模样,他的手又颤抖地松开,改为一把掐住她的后脑勺,然后用方才他擦过衣襟的鸭子荷包给她擦泪,动作不知轻重又蛮横粗鲁。

感觉到鸭子荷包上面有黏糊糊的东西,好像是方才她自己揩在应天身上的鼻涕,锦笙的头往后瑟缩了一下,却被应天死死摁住,她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喊道,“鼻涕……上面有鼻涕……!”

应天都要被她气笑了,怒斥道,“自己的鼻涕还嫌恶心?!往我身上抹的时候怎么不嫌恶心?!恶心也憋着!”

本来想要说句话就得憋着哭意才说得出来,这么憋已经够辛苦了,现在还得憋着恶心,锦笙觉得自己简直太委屈了!一把辛酸泪涌出来,她哭得更大声!

听见她哭声更大,应天手上一顿,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捏紧荷包改用干净的袖子给她擦泪。

许是他手下不知轻重弄痛了她,这眼泪越擦越多,他放柔动作,嘴上却咬牙切齿,“老子遇上你真是作了孽!”

不晓得擦了多久,锦笙才稍稍平息了一点儿情绪,她抬头望着应天,口齿不清地哭道,“义父……我想穿裙子,我想涂蔻丹,我想戴好看的花……我想当安清予……我不想当天枢阁主!不想当男人了!我什么都知道了!可是、可是……!”

应天的胸口激烈地起伏,“可是什么?!你能不能把眼泪憋回去了再说话?!有什么好哭的?!是我杀了安丘又不是你杀的!是我行刺皇帝皇后又不是你行刺!……你他妈别哭了!背心经!气顺了再跟我说话!”

锦笙拿湿哒哒的袖子蒙住眼,抽抽噎噎地朗声道,“观、观自在菩、菩萨……行深般若、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度一切苦厄……”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度一切苦厄。

度……一切苦厄?

应天冷声一嗤。天度他没有?这么多年了,天度他了吗?他想要复仇,可该死的人死了几个?该血债血偿的人活得好好的,该天诛地灭之人都坐享着荣华富贵,独独他被苦厄折磨了这么多年。

天不度他,只度了别人。

唯不度他,却度别人。

“……以无、无所得故,菩提、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故,无有、无有恐怖,远、远离颠倒、颠倒梦想,究竟涅、涅槃……”

“停。”应天把她的手从眼睛上拿下来,冷眼瞪着她,“想吃什么?”

锦笙眼眶再一热,抽噎道,“酒糟汤圆……和、和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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