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顾七爷端着两碗黄焖竹鼠出来,仝名贱起身接过一碗放到桌,问道:
“七爷,张二赖呢?”
顾七爷把另一碗菜放到临桌,一边和桌众人打招呼,看来果然是亲朋戚友,一边乐呵呵地答道:
“张二赖?哦,你说送竹鼠那个人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姓甚名谁,仝兄弟,你说他这是不是真名?你怎么老挂念着找他?”
仝名贱道:
“我才不管他是不是真名呢!刚才还坐这儿吃着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我还以为进厨房去了呢,没有吗?呵呵,我哪里挂念他了,我就是想问问他在哪儿抓的竹鼠,什么时间我也去抓两只。不行,你们先喝着,我得追去问一声。”
赶忙和桌众人打了个招呼,拗不过又满满喝了一碗酒,便匆匆追去。等他一走,剩下几个人顿觉心中一松,似乎顽童离开了大人的视线,更加肆无忌惮地胡吹乱侃起来,每个人一开口,必要先问候某人尤其是女人的隐秘器官再说,好像无此前缀,就无法表达出某种强烈的感情一般。后来这种习俗在长沙竟渐成习惯,演变成为严重败坏长沙形象的极其肮脏卑劣的口头禅,此为后话。
仝名贱追出门,哪里还有“张二赖”的影子?此时太阳正毒,巷子里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却叫人到哪里去寻他?
仝名贱睁大了眼睛,一边走一边找,直到出了巷子,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在巷子出口处有一个卖糖人的小摊,一个憨厚的中年汉子正在乐呵呵地画糖着人,几个小孩子站在他面前,垂涎三尺地牢牢盯着他的手,其中一个小孩叫道:
“我要画一只燕子!要燕子!”
只见那听汉子手拿一把小铜勺,在铜锅里舀了一些糖稀,随着手腕下翻飞,从铜勺流出的糖稀变成了一根根糖线,行云流水般浇铸在一块方方正正的石板。不一会,一只活灵活现、振翅欲飞的古铜色小燕子便出现在石板。汉子以糖汁快速在糖燕子身点了两下,拿出一根竹签粘在面,又拿出一个小方铲,贴着石板轻轻一铲,另一只手拈着竹签将糖燕子拿起来,笑眯眯地交给小孩道:
“你的燕子,拿好咯!”
仝名贱站在摊前,静静地看着汉子画出糖人,静静地听着其他围在摊前的大人小孩吵吵嚷嚷地要这要那。他知道,从这个汉子这里,他能够得到一些感兴趣的信息,这是因为,昨天他就已经发现,在这副画糖人的挑担,在那最底层的两个小抽屉正面,明明篆刻着两个古色古香的字:“爱”、“同”。
爱,兼爱。同,尚同。这个卖糖人的汉子,也是一名墨者。
摊前的大小客人终于散去,只剩仝名贱站在原地,汉子问道:
“客官要来一个糖人么?”
仝名贱答非所问:
“好手艺,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
汉子笑道:
“故染不可不慎也。”
仝名贱抚掌道:
“非独染丝然也,国亦有染。我是仝名贱。”
汉子道:
“我是周爱同。久仰久仰!”
仝名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