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天气,江南已经是暖风微醺的时节,北国晨暮的时候,还是有些微凉,皇太后早起的时候有些咳嗽,唐五福连忙捧上桂花琵琶川贝润喉膏,太后用了些,方觉得有些舒坦,在储秀宫正殿看了会折子,翻了一通,最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就依旧寻常惯例,发了下去,给军机处的大臣们商议,等军机们拟定下处置的办法,晌午再君臣议事。春日日头暖暖,皇太后有些困倦,原本想在凤光室打个盹,没想到大格格前来问安,大格格穿了一袭夔龙梅花竹纹旗袍,头戴杏花微雨、紫玉蜻蜓的两把刀,不卑不亢,规规矩矩地行礼请安,见到沉静有礼貌的大格格,慈禧太后于是兴致又起来,点点头让大格格起来,看着大格格笑道:“去见过皇帝不曾?”
“回皇额娘的话,早膳的时候,我去见过皇上了,那时候他还在寝宫玩蝈蝈呢,我吓了他一下,说要告诉皇额娘,他才慌慌张张丢下蝈蝈罐子,去弘德殿读书了。”
慈禧太后微微皱眉,随即笑道,“你怎么能吓他呢,他可是皇帝。”
“他是皇帝,可更是我的弟弟,皇额娘就这么一个儿子,儿臣为了皇额娘,也要吓吓他,让他多读些书才好。”大格格一本正经地说道。
太后微微诧异,慈禧太后眉开眼笑,一把搂住大格格,“我的儿,难为你这样得懂事理,”没曾想大格格不过是比同治皇帝大了两岁。居然地如此懂事理,“你说的极是,你呀,把这个皇帝弟弟好好管管,凡事别怕,有皇额娘给您撑腰呢。”
大格格应了,又拿着桌上的新桃奉给皇太后,看了看慈禧太后的脸色,“皇额娘,我瞧着您这些日子似乎脸色不太好。可别太劳累了。”
任何一个坚强的人都不会拒绝关心和爱护。慈禧太后点点头,“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这些日子老是睡不安稳,”太后拿着桃子吃了一口。也就放下。“今个起来也没什么兴致。还是你来了,皇额娘这心里才舒坦了些。”太后又问,“最近可回去见你阿玛了?”
“阿玛倒是不常见。他每日里忙极了,整日不呆家,我总是时常和额娘在一块儿绣绣花,说说话,陪着看看载澄,”载澄是恭亲王的长子,如今不过是六七岁的年级,复又说了些载澄的趣事,“实在是调皮的紧,那一日看到丫鬟头顶的一朵牡丹花,硬是哭了一天一夜才让额娘给他整整一本的十八学士!”
母女两个在说笑间,唐五福又来禀告丽贵妃、云贵妃带着大公主前来,大格格随即站了起来,等到丽贵妃云贵妃进来,朝着两位太妃行礼,大公主温和朝着大格格行礼,怯生生地请安道:“大姐姐,”大格格一把拉住大公主,两个人亲亲热热得见了礼,大格格朝着慈禧请示道:“我陪着妹妹去院子里看看金鱼。”
“去吧。”慈禧太后满意地点头,一开始不过是想着笼络恭亲王,并给于嘉奖之意,没想到大格格是如此的对自己的胃口,这种好感莫名其妙,但自己私下深深想了一次,自己到底为什么这样喜爱大格格,应该是她那种沉静不慌张的样子很像自己吧,想比丽贵妃所出的大公主,大公主虽然是温和敦厚的,可毕竟失了天家气派,反而大格格更像是嫡出的贵女。
不过这话不合在丽贵妃面前说出来,丽贵妃见到大格格稳重的长女模样,也是又羡慕又是嫉妒的,“哎呀,我的大公主要是有这样的气度就好了,大公主虽然是脾气极好的,但是我总是怕她太柔弱了些。”
云贵妃还是大大咧咧的直性子,听到丽贵妃的话,捂嘴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大公主太柔弱了,这宫里头谁还敢欺负她,皇帝虽然年纪小,可到底知道想着这个姐姐,有什么好吃的,喊着这个赏给二姐姐,大公主可是最好的孩子,难不成,”云贵妃眼珠子一转,“还怕过些日子大公主下嫁了,被额驸欺负不成?”
丽贵妃嘻嘻大笑,头顶的红玛瑙流苏瑟瑟发抖,指着云贵妃的鼻子,嗔怪道,“就你会说嘴,哪里能想到那么远的时候了,”两个人嬉笑一番,丽贵妃对着含笑听着话的慈禧太后说道:“什么时候,请太后娘娘指点一番,大公主就一辈子受用不尽了。”
“这是什么话,”慈禧太后笑道,“咱们家的孩子我能不疼吗?再说了,先帝爷就留下一子一女,本宫不疼大公主,也说不过去这个理,就别说咱们几个了,就是皇帝,等到大公主下嫁的时候,总要内务府翻个底朝天才是。”
云贵妃合掌笑道:“正是此理。”三个人又说了些家长里短,云贵妃有些担忧武云迪和帆儿如今还没有子嗣,当着皇太后的面,又不好说让武云迪纳妾,只是絮絮叨叨地说要什么时候去朝天观进香祷祝一番,拜拜送子娘娘。丽贵妃显然是有事而来,说着说着,看到唐五福送上了马蹄羹和炸翠玉果子上来,便放下手绢,卷起袖子,亲手奉了一碗马蹄羹给皇太后,原本因为咸丰皇帝薨逝而变得苍老的面容,保养了这些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娇艳,“有个事儿,臣妾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什么事儿,咱们姐妹间不能说的,”太后点点头,“妹妹你说。”
丽贵妃瞅见太后的心情尚佳,便壮着胆子说道,“按照道理,臣妾的阿玛仰仗太后的恩德,如今已经是二品的理藩院侍郎了,原不应该再多说什么,可臣妾的舅舅前头在户部当个笔帖式,放了外官,又回了京,刚刚入了流,这不,听说这就要开始京察了,”丽贵妃小心地看着太后的脸色,“外头的风声传的什么话儿都有,听说六爷如今可是要大动干戈,不罢黜几百个,不算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