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九,怀中插手,三九四九,冻死老狗。
明朝万历年间已进入全球气候上阶段性的小冰河期,冬天比后世寒冷许多,时值三九隆冬天,京师家家户户屋顶积雪,太阳晒化的少许雪水沿着屋顶往下滴,还没落地被冷风一吹又结成了冰棱子,大街上垫着厚厚的积雪,为生计而奔波的行人缩着脖子,鼻子被冻得通红,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前进,流经城市的玉河、芦沟河连河底都冻上了,倒有不畏寒的小屁孩吸溜着鼻涕,架着冰车子在冰面上滑来滑去
偌大一座城池,里里外外冻得结结实实。
却有几处防卫森严、令寻常百姓谈虎色变的所在,外头平平常常没有丝毫变化,内里则紧锣密鼓,忙得热火朝天。
安定门以东勇士营驻地,大内高手们已经集合起来,人人改换百姓衣服,有的扮成货郎,有的扮成樵夫,各自腰间鼓鼓囊囊,暗器全淬了剧毒,或者货郎担儿里暗藏玄机。
坐营官褚泰来一张疙瘩脸杀气腾腾,目光湛然的巡视着手下这群大内高手,终于满意的点点头:“此次办差非同小可,各位仔细着!但凡误了张司礼大事,尽皆严惩不贷!点子扎手,切勿一拥而上,拉开架势和她硬耗不妨提前交个底,北镇抚司骆都督那边,已有克敌建功的万全之策!”
“谨遵褚统领号令!”众大内高手轰然应诺。
心下不无纳罕,北镇抚司骆思恭是万历本人的亲信,褚统领和勇士营则是张司礼一手掌控,两边联手办差,倒是少见得很哪。
岂止北镇抚司,整个锦衣卫衙门都动起来了!
位于棋盘街西端的江米巷锦衣卫衙门,屋宇重重、古柏森森,一如平常时分,就连看门的几名官校,也像平时那样挺胸凸肚,懒散中带着股朝廷鹰犬特有的凶戾和傲气。
殊不知外松内紧,转过照壁进去的院子里,锦衣官校排列得齐齐整整,本卫堂上官、北镇抚司、南镇抚司各路官校,尽是朝廷的飞鹰走犬,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就有杀气油然而生。
接到紧急集合命令的官校们不明所以,看这阵势可是相当大,不知道是要抄哪位当朝大员的家,还是要捉拿哪位欺君罔上的奸佞?至少也是堪与当年冯督公比肩的人物倒霉,才用得着这般吧。
北镇抚司的洪扬善和马彬站在人群前列,脸色很有点不好看,朝廷要去谁,只消一道圣旨,值得要摆这等大阵仗的,必定是当朝掌权的一二品大臣或者内廷权阉,依序排下来是内阁首辅申时行、司礼监二张、次辅三辅,再往后,恐怕就轮到他们最担心的那位提督东厂武昌伯秦林!
申时行为首的三位阁臣都是文官,似乎不必如此,如果是张鲸,不该刘守有主持其事,难道这次真的是张诚或者秦林?
洪扬善和马彬互相使个眼色,意思是怎么也得把锦衣卫这边的异动通知秦林。
晚了!
锦衣都督刘守有着绯色飞鱼服,头戴乌纱腰系玉带皇皇而出,左首北镇抚司掌印官骆思恭,右首南镇抚司掌印官张尊尧,张昭、庞清、冯昕等锦衣堂上官众星捧月,端的是威势非凡。
刘守有目光有意无意的往洪扬善、马彬脸上一扫,这两位心头就一声哀叹,看来没机会把消息传给秦林。
就在此时,略显突兀的声音问道:“刘都督点齐本卫官校,意欲何为?可曾有圣旨,可曾知会我东辑事厂秦督主?”
众人定睛看去,说话的人褐衫皂靴,乃是东厂派驻在锦衣卫的坐记。
锦衣卫监察满朝文武臣工、缉拿大奸恶逆,东厂除具备同样的权力之外,还有监督锦衣卫的权力,所以派出坐记在衙门里起监视之用。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秦林提督东厂,自然要派心腹到锦衣卫衙门坐镇,今天这位坐记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派到顾宪成府上,搅得他全家鸡犬不宁的史文博史掌班。
刘守有将飞鱼服袍袖一挥,冷笑道:“史掌班说笑了,本都督受陛下信重,任为掌锦衣卫事,自有临机专断之权,何必凡事知会贵厂秦督主?来人呐,请史掌班在本衙饮茶,坐等本都督得胜归来吧。”
庞清使个眼色,七八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官校就一拥而上,左右夹着史文博。
“哼,刘都督如此骄横跋扈,将来有得御前官司打!”史文博气得鼻子都歪了,没好气的推开锦衣官校,自己走进衙署里头,刘守有这是彻底撕破脸了!
洪扬善、马彬相顾骇然,东厂坐记在各衙门的地位非常超然,因为东厂是代表皇帝行使监察职权,各衙门不得干涉坐记的工作,否则会有很大的麻烦。现在刘守有公然软禁史文博,只能有一种解释:他一举击败秦林的把握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