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还没有黑，但豆花决定从现在开始睡觉，一觉睡到天明。秦天在宿舍晾着衣服，看到豆花一回来就往床上爬，便好奇地问她：“你和你那个熟人下午去哪儿了？怎么一回来就上床了？” “我送他去车站的，”豆花疲惫地说道，“昨晚没睡好，现在困死我了。” 秦天哦了一声，又继续晾衣服。豆花刷了会儿手机眼皮实在是挣不住，丢下手机准备睡觉。 秦天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问豆花道：“你和那么帅的帅哥认识，怎么还会看得上的袁未。” 豆花之前生日的时候，袁未都会特意从北京坐车到上海帮她过生日，也邀请了豆花的室友，所以秦天和袁未见过几次面。 秦天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不太礼貌，又赶紧解释一下：“我不是说袁未长得丑，他长得还是挺不错的，只是没有今天你那个同学帅。” 秦天说的没错，袁未和江赢比起来是有点差距，豆花也承认这一点。 “他是我高中同学，人家帅哥哪里看得上我，”豆花叹了口气，“再说了，我和他也不是很熟。” “哪有，他今天一直用一种甜得能腻死人的眼神看着你，”目击到全程的秦天说得信誓旦旦，“那个眼神不要太撩，他肯定喜欢你。” 豆花现在好困，才不管江赢用什么眼神看着自己，“你别瞎想了，我先睡了。”说完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睁眼说道：“对了，我和袁未分手了。” “是因为那个帅哥吗？” “不是，就是不合适。” “哦哦。” 豆花又合上眼皮继续睡，耳边又传来秦天的自言自语，“要是有一个帅哥那么深情款款的在校门口等我，我一定会将他扑倒的。” 秦天说的这个场景，豆花似乎在哪里见过。好像是高一下学期的晚上，江赢在车棚里默默地等着自己。 高一下学期期末要分文理科，豆花当时在竞赛班里，竞赛班默认高考选择的选考科目是物化，所以如果要是选择其他科目，豆花就得去其他班。 豆花当时是以全市第五十二的成绩上的现在高中，在竞赛班的成绩属于中游，但是物理化学两个科目的成绩实在不太好看。豆花纠结了好久自己是不是要继续呆在竞赛班里，因为竞赛班的竞争太激烈，她已经不太能够坚持下来了。 高一考试都是算九门总分，可是豆花每次考试的九门总分都是班级倒数。豆花也想上课好好听讲，争取自己补回来，但每一门科目的老师讲题都讲得超级快，而且周围的同学都很聪明，他们似乎听起来毫不费力，只有豆花完全跟不上节奏。 整个高一都是豆花的灰暗时期，她因为上课听不懂，所以下课作业就不会做，作业不会做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晚，睡得晚第二天上课很困，更加听不懂，就这样陷入了恶性循环。 她那时候脑子也是不开窍，总是不好意思去问江赢题目，看到江赢稳居年级第一就隔得慌，更别提专门找他让他帮忙讲题。 好不容易熬到了高一快结束，豆花看着成绩单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成绩单上看，自己语数外三门总分还行。但是政史地生物化这六门没有一门是及格的。 豆花比来比去，只有生物和政治还可以。但是高考并没有生物和政治考试组合，自己要么是选物理生物下放到物生班，要么是选政治历史或者政治地理下放到文科班。 但是豆花的爸妈一直跟她说，从竞赛班去其他班级太丢脸，而且其他班级的老师没有竞赛班的老师好，让她继续在竞赛班拼一把。 豆花早就厌倦了竞赛班激烈的竞争生活，再也不想待下去了。竞赛班的同学脑子都聪明得跟神童一样，都不用老师讲课就什么都会。豆花自认自己再努力也比不过那帮同学，打算不经过爸妈同意，直接提交申请表去下面随便哪个班级。但是物理老师的谈话打乱了她的计划。 年级要求是周六一早提交分班申请表，所以周五晚自习结束的时候，豆花的物理老师单独找了她谈话。 物理老师的谈话内容也很直接，劝豆花离开竞赛班。 豆花的物理成绩一直是一个拖累，物理老师特意拿出豆花的成绩单摆在她的面前，“你看到你每次物理成绩的排名没有，竞赛班两个班一共100人，你一直都是在倒数20名里。” “江苏高考理科最重要的一门就是物理，你物理这么差，还学什么理科。” “我建议你去学文科吧。” “你要是非要学理科也可以，去普通班读，不要拖累竞赛班的成绩。” “虽然我不是你班主任，但我是为你好。” …… 那天晚上豆花低着头在办公室一句话都没有说，自己自愿走是一回事儿，被老师赶走是另一回事儿。她承认物理老师说的都对，但是被他这么一说，豆花的眼眶一酸，眼泪还是没忍住就掉下来。 物理老师像是看惯了学生哭一样，对她毫不客气地说道：“你现在哭有什么用，平时怎么不好好学。” 豆花不敢说她已经努力了，因为努力了成绩还差才更悲哀。 等豆花回教室的时候，班级的门和窗都锁了，教室里也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下晚自习豆花一般都是和江赢一起回去，豆花看到江赢班级的教室里也是黑乎乎的，想着他大概先走了吧。 豆花步履沉重地往自行车车棚走去，已经过了晚上十点，整个学校里已经没有几个人。豆花边走边哭了一会儿，直到快走到车棚的时候，才看到路灯下一个熟悉的人影。 豆花赶紧擦干了眼泪，走到他的跟前，“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问了你们班的人，他们说你被老祁叫走了。” 老祁是豆花的物理老师，也是江赢的班主任。 “嗯，让你久等了。” “还好，就是被蚊子咬了几口，胳膊有点痒。” “那现在就走吧。”豆花说着就去拖自行车。 豆花将车拖出来之后，江赢还是站在边上没有动。 “你车呢？” “我车链条断了。” “……” “所以我才一直等你。” “那你为什么不坐其他同学的车走？” “他们已经先走了。” “所以你还是先在教室等了我一会儿？”豆花抓住了重点。 “废话，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出来的。” 初夏的夜晚没有那么清凉，但与燥热的白天相比，空气里多了几分青草的清香。一阵微风吹过，吹起豆花没有绑好的碎发，在脖子上扫来扫去有些痒。 豆花不想让江赢知道自己刚刚被老祁劝退，强装着精神，用平时对江赢的语气说道：“那我把自行车给你骑，你拖爸爸我回去吧。” 江赢听到豆花自称“爸爸”，一声轻笑，“我听说你上次周考物理只考了36分？” “你怎么知道的？”豆花一拿到试卷就藏了起来，没让任何人看过。 “不告诉你。”江赢坏笑着。 豆花看了一眼自行车，忍痛将自行车让给江赢：“我错了，您来骑，我走回去。” “我还听说，你化学只考了50分？” “爸爸！您上来，我拖您回去！” 豆花拖着江赢，摇摇晃晃地上了路。一路上江赢不说话，豆花也不说，两人沉默了很久，一直到过大桥的时候，豆花才没忍住对江赢说道：“都上桥了，你好歹下车啊。” “你骑不动？” “废话，你那么重，肯定骑不动啊。” 江赢懒懒地从后坐凳下来，瞥见豆花额头上已经挂了几滴汗珠，才觉得于心不忍，伸手按住自行车的把手，“下面的路我来骑吧，你坐后面。” 但豆花完全没有接受江赢的好意，“下面的路都是下坡了，你还真好意思。” 不过豆花还是将自行车交给江赢，自己默默地在边上走着。江赢大概是注意到豆花走得太慢，也不自觉地慢下来，迈着小步，尽量和豆花保持在一个速度。 豆花一直垂着头踢着路上的石子，她这副消沉的样子江赢实在是看不过眼，便清了清喉问道：“老祁是不是劝退你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班好几个人都被劝退了。” “是吗？” “嗯，你别理他，他这人太势利。” “可是他说的对啊，”豆花停下了脚步，“我确实不适合竞赛班。” 江赢看着豆花委屈的双眼，刚刚想要说的鼓励的话又吞了下去，“那你准备去哪个班？” “物生班或者文科班吧。”豆花讷讷地说道。 “窦一笑，”江赢难得叫她的全名，“你知道我们竞赛班的考试试卷和其他班级是不一样的吗？” “我知道啊。” “你的成绩只是在竞赛班的排名而已。” “所以呢？” “所以，”江赢一顿，“所以你的成绩单上生物或者文科成绩比较好都是错觉。” “为什么都是错觉？”豆花好不容易找到自己还算不错的科目，竟然被江赢说是错觉。 “因为这些科目竞赛班的学生都不会花精力去学，”江赢虽然不想打击豆花，但是还是有必要告诉她这个事实，“大家都知道，高二会考考完之后就再也不碰了。” 虽然江赢说的这些豆花都曾经想过，但是江赢将这些事实开诚布公地展现在她的面前，让她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顷刻坍塌。豆花呆呆地看着江赢，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那我该怎么办？我没有一门成绩是好的啊，你让我怎么参加高考。” “谁说你没有一门成绩是好的，”江赢见豆花眼泪无奈地掏出随身带的纸巾，“你三门总分不是很高么。” “而且高考算成绩的只有这三门，其他的你只要达到等级要求就好。” “可是，”豆花接过纸巾不停啜泣，“可是我等级达不到啊。” 这是江赢第一次见豆花哭得那么惨，以前豆花哭都是简单地发泄情绪，稍微哄哄就好，但今天这次似乎是真的非常难受与痛苦，而且江赢似乎在豆花的脸上看到两个字——“绝望”。 江赢一时间也忘记什么少男少女之间的安全距离，只是捧起她的脸说道：“我来教你，你信我，在高考考场上，你的对手是全省五十万考生，而不是竞赛班的一百人。总有一堆人比你笨，没有你努力的。” 路灯下，江赢的脸似乎是打了一层阴影，将他原本凌厉的脸打磨地格外温柔。江赢眼窝深邃，晶亮的眼睛在灯光下仿佛是一汪被溅起层层涟漪的湖水，让豆花的内心也慢慢平静下来。豆花渐渐停止了哭泣问道：“你意思，我还是要待在竞赛班？” “嗯。” “万一我物理化学还是学不好怎么办？” “有我在你不可能学不好。” “那我去文科班是不是轻松一点，只要背背就好。” “你语文那个水平竟然还想去文科班？”江赢像是在听笑话一般，“你不知道高考文科语文有四十分附加分？语文的四十分附加分比数学的难多了。” 第二天早上豆花并没有去学校交分科申请表，而是来到江赢的家补习物理化学。 江赢也很快为昨晚自己说出的话而感到后悔，豆花的头脑似乎真的不太适合学物理化学。 “要不，你现在去学校把分科申请表交了吧，现在也许还来的及。”江赢看着豆花的物理化学试卷一阵头疼，为什么她连最基础的受力分析都不会。 “我不，”豆花抓着江赢的胳膊不放，“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你不能就这样打击我。” 在江赢的耐心还没有耗尽之前，高二开学的时候，豆花终于考进了班级前五。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高二开学后总分就按照三门总分计算，豆花本来三门成绩就不差，所以排名靠前很正常。 只不过物理和化学的等级还是B+。 但豆花依旧很开心，不仅因为学习成绩的提高，更是因为她现在有了喜欢的人。 自从那晚之后，豆花再也不能忘记路灯下那个一直默默等着自己的少年。或许他现在还只是把自己当做青梅竹马，但她已经将他当做是星辰大海，早晚有一天要追上他的步伐。 豆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房间已经是一片漆黑。她摸到手机，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9点。晚上没有吃饭的豆花肚子有点饿，她默默点了个外卖，等着外卖小哥拯救自己空空的肚子。 豆花发了会儿呆，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是给江赢发了条微信。 【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上不了a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