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枣红马二
这小子平时为人低调,沉默寡言,心眼和针箅子一样小爱钻牛角尖,屁大一点事抹不开,唉声叹气睡不着觉。开车人凭技术吃饭,技术高超的陈福明可以说炉火纯青,业务素质、军事素质过硬,平时都没有爬在路上回不来的记录,汽车出故障抛锚了,想方设法不求援助,东拼西凑总能起死回生回得来,真正是艺高胆大。
艺高胆大的另一面就是狂妄自大,急躁冒险,自负傲慢,总认为自己比别人技艺高超,危险路段别人不敢过,他就不屑一顾敢冒险,久而久之,车队的弟兄们给他起了个绰号“陈大胆”,他本人都觉得名副其实,应该如此。叫他陈大胆就答应,很享受这个称谓,大家对他就有些看法了。
羽队长知道后找他谈话敲警钟,告诫他骄傲自满,就是骄兵必败的前兆,开车是即辛苦又危险的高风险行当,错综复杂没有定律,潜在的危险不可预知,更没有规律可言。细微的一点点疏忽,就可能酿成无法弥补、车毁人亡的大祸。发生事故后那种心理压力无法忍受,还现身说法,把自己曾经发生过事故的感受告诉他引以为戒。
羽队长是科班出身的汽车兵,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新兵训练学开车,单独开车时同样发生过事故。那是在一个马路集贸市场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汽车速度可想而知,同方向行进的一个妇女拉着架子车脑子有病,与同伴们边走边说不注意,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右拐弯,把架子车屁股塞进了速度比她快的汽车后轮胎下,电光石火间恰如其分,如果彼此之间稍微迟疑一秒钟,也就没有悲剧发生。
几吨重的汽车轮胎,轧在不堪一击的木制架子车上,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崔古拉朽,强大的冲击力改变了架子车平衡,车辕条的冲击力不容小视,把毫无防备拉车的妇女打击昏了。
右后轮是汽车死角,对开车的人来说就是盲区,提前没有发现危险状况就不会防范,一旦超过视力范围就会形成盲区,就是把人头伸进去都看不到,等待感觉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停下车后下车来,围观的人群山呼海啸蜂拥而至,叫唤着轧死人了,把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得他吓得半死灵魂出窍,三魂七魄都飞走了。
幸亏后面有尾随的战友们发现车祸及时抢救,那个妇女不知道是命大还是没有受伤,大家七手八脚要把她抱到车上送医院抢救,她却又突然醒过来,一看自己皮没破肉没烂手脚自如,看了看压碎了的架子车屁股,二话不说拉车就跑,害怕解放军让她赔汽车似的。
一场虚惊虽说是过去了,当事人羽队长却吓得不轻,浑身颤抖爬上车,却不会开车了,离合器踩不下挡挂不上,傻呆呆亡魂皆冒。黑子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脸上飘过一丝诡秘,以毒攻毒就能解决问题。
不动声色走上前去,把他叫下车来,冷不丁提起拳头,毫不客气砸在了脸上,从来在黑子面前不吃亏的他,自然是睚眦必报,一看得手了的黑子撒腿就跑,他也怒火填膺紧追不舍,两个人你追我赶跑了一阵,黑子停下来气喘吁吁的说:“哼哼你不是踩不下离合器吗?追我咋这么快?”
“我”他豁然顿悟。
为了感谢黑子不择手段打鬼驱邪拯救他,掏出一包才抽了几根的烟盒,大大方方送给了黑子,黑子高兴的如获珍宝,忘乎所以转身就走,没想到羽队长不忘旧仇,抬起脚结结实实踢在了他屁股上,他像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捂着屁股骂道:“哎呦呦疼死我拉,驴嘛人啥?我好心好意给你娃看病,你怎么恩将仇报?”
“呵呵我这也是感谢您治病救人,扯平了。”他洋洋得意的说……
这件事过去许多年了,可记忆犹新念念不忘,冷不丁想起来就会脊背发凉心发抖,可想而知发生事故对人的压力有多大?造成的心理伤害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尤其那些车毁人亡的恶性事故,造成的负面影响就更是触目惊心了,导致神经病和自杀的人大有人在。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羽队长的担心太多了,对陈福明艺高胆大更为关切,早上派车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邸家台那个村路途遥远,是新的送水点,地方政府只派了一台车去那个地方,首先就想到了能独立完成任务的陈福明。老兵经验丰富,其他人对新的道路不熟悉,总觉得不放心,再加上车抛锚应付不了,让他去是合适的人选,应该能应付自如。
他一个人站在车场里自查自纠,自我反省担心了一阵,通信员张亚夫蹦蹦跳跳跑过来抱住他胳膊,拽回到办公室,脱去大衣顿感轻松,接过通信员递过来热烘烘的毛巾擦脸,就听见他抱怨道:“嗯嗯傻兮兮的一个人,站在冷森森的车场里干嘛子撒你还在发高烧晓得不撒这几天你就应该在家好好休息,吃病号饭撒再这么下去,病倒了可怎么好撒啥子事情都要操心,还不把人累狠了撒”
“唉别叨叨了,烦着呐,皮大衣给我,去叫一排长到大门口。”
“是。喝口水撒急啥子吆”
“执行命令。”
“是”通信员一听口气不对,不敢马虎一溜烟跑了。
穿好皮大衣,戴好皮帽子皮手套,这是出门前必须的装备,太阳落山后会更加寒冷,稍不留神就会冻伤肌肤。已经冻伤了的手没有愈合的时间,不加以保护就废了。
来到大门口,站岗的哨兵是伙头军,看到他就有些不自然,目光躲躲闪闪局促不安,他没有在意。出来大门口站在路上,远眺了空空荡荡的马路什么也没有,就连平时叽叽喳喳的常住居民麻雀都下班了,眼看着黑暗像拉链一样席卷而来,大地上影影绰绰黑下来。
黑子慌慌张张跑来了,看到他就抱怨道:“哎呦呦你还让人活不活了?连口水都没有喝,催命鬼似的,怎么啦?”
“切你不是缺水的灾民吧?一口水不喝能死呀?你的手下还没有回来,你就不着急?”
“切着急有什么用?他不回来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跟几十台车吧?哼哼这是军队,不是托儿所,每个人都有独立完成任务的能力,这不是你说的话吗?”
“哦你你,话就多得很?敦煌壁画来的呀?敢在祖师爷面前班门弄斧逼话连天,也不瞧瞧你那熊样是对手吗?哼哼我叫你来,想问问陈福明这个家伙怎么啦?到现在还不回来?”
“切不回来就有不回来的原因,你这不是白吃萝卜淡操心吗?陈福明什么人?那是我们车队的技术骨干,标兵人物,他完不成的任务,其他人就更是无法完成了。咦你不是说他这次表现优异,准备给他立功受奖是不是?呵呵放心吧?回去等着,站在这里冷兮兮的,别再重感冒了。”
“呵呵这还像个人话。咦我发现韩老六的车怎么不见了?这个兔崽子胆子越来越大,干什么去了也不回来?哼哼不好好做饭,想把锅吊起来当钟敲呀?是不是起义不做饭了?”
“哦不会吧?这小子就爱做饭,做的饭太好吃了,不会是胆子大的病犯了,开上车嫖风去了吧?”
“啊闭上你的乌鸦嘴,有没有说头了?这个地方的女人皮糙肉粗有什么好?属于三心牌。”
“哦三心牌?什么三心牌?”
“呵呵就是那种看着恶心,放在家里放心,想起来伤心。”
“哈哈哈……你才是乌鸦嘴。啧啧啧,有文化的人就是坏,说起话来尖酸刻薄,让这个地方的女人们知道了,把你娃的卵子挤出来喂狗。嗯咱们到伙房里去看看有没有饭吃?”黑子挽着他胳膊往里走,站岗的哨兵看到后立正敬礼,目光闪烁,羽队长一看就觉得怪怪的。
进入伙房热气腾腾,雾气缭绕,香气袭人,两大盆已经炒好的菜热气喧天,准备就绪,伙头军看到队长到来,礼节性打个招呼各忙各,不像平时还要说几句恭维调皮话,抽烟的兵还要此地无银三百两,转弯抹角讨烟抽,今天这是怎么啦?一个个躲躲闪闪,局促不安目光闪烁,羽队长心里面就犯嘀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