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的奴婢,你如今也学会通风报信了!”一声低低地喝斥传来,语气中虽含着嗔怒,却清润得仿佛山中的泉水,叫人舒畅。 随着语声,一位身着华服,高贵雍容的绝美女子映入眼帘。 娘!!见到她的一霎那,我浑身猛颤,脑中茫然,只是定定看着那女子。 明霞慌忙面向门口跪倒在地,“娘娘恕罪!”一面深深磕头。 李恪脸色微变,从凳上跳起,笑意盈盈地迎将上去,“母妃这么早就回来了?陪父皇和皇祖父赏完菊了?” 原来她就是杨妃!我这才顿然惊觉,方才一时失神,竟忘了施礼,忙也随明霞跪在了地上,心中仍是震惊不已,天下还真有跟娘如此相像的人!难怪李恪初见我时会那般惊异失态。 杨妃对我与明霞未加理会,一门心思都在李恪身上,径直走到他面前,含嗔薄怒地斥道:“让你好好陪着你父皇和皇祖父赏菊,你可倒好,趁我一不留神就没了人影!” 李恪此时已收起了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沉稳老练,挠了挠头,闷声道:“游园赏菊未免也太过无趣,况且,父皇和皇祖父有那么多人陪着,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你!”杨妃看着他,一脸无奈,扶额揉着太阳穴,语重心长道,“你都这么大人了,怎还如此不懂事,你的那些兄弟姐妹忍得,你就忍不得了?” 李恪扶着杨妃坐到椅子上,神情略显不安道:“母妃莫要动气,伤了身子,儿臣回去就是。” 杨妃怅然一声叹息,“恪儿,你何时能学会修身养性,母妃才能真正放心。”说完,朝门口轻一拂袖。 李恪默然立了片刻,施了个礼,转身而去。 杨妃阖目缓了口气,又转眼看着地上跪着的明霞,轻斥道:“连你也帮着恪儿欺瞒本宫,你这不是帮他,是害了他,去找管事太监刘贤领罚吧。” 明霞应诺着站起,缓缓退了出去。 我垂首跪在地上,忍不住又用眼角余光去打量杨妃,那眉眼、神态像极了娘,连眼底那一抹淡淡的冷漠也无二,不过从气韵看,相比起娘来,杨妃少了几分桀骜锋利,多了几分温柔委婉。 脑中仍在对比着杨妃与娘的异同,忽听她问道:“老实告诉本宫,蜀王将你唤至此处,是为了何事?” 我一怔,想到刚才李恪与我所说之事背后的用意恐怕不简单,冒然说出或许会给自己带来麻烦,遂低头回道:“回禀娘娘,蜀王殿下传唤奴婢是想让奴婢帮着挑选西域熏香,调理娘娘的失眠之症。” 杨妃淡淡道:“你不必帮着蜀王圆谎,本宫怀胎十月,生他养他,他心里想着什么自是清楚的。你不说也罢,本宫希望你在旁处,口风也能像在本宫面前这般严实!” 我垂首道:“奴婢不敢诓骗娘娘,明霞姐姐来紫宸宫传唤奴婢时确是这么说的,所以不管谁问起,奴婢都只会照实回答,不敢有丝毫隐瞒。” 杨妃唇角含着丝淡笑,微微点了点头,“原来你是淑妃妹妹宫中的,妹妹的身子近来可好些了?” 我回道:“淑妃娘娘的病虽偶有发作,但相比之前已是大好。” “那就好。”她玉手轻挥,一名年幼的宫女急忙上前听吩咐。 杨妃吩咐道:“去将皇上前日送来的百济进贡的赤灵芝取来。” 宫女躬身应是,退出了正厅,不多会儿,手捧着一扁木方匣又匆匆而回,恭敬地递给了杨妃。 杨妃接过匣子,打开看了眼,向我递了过来,“回去后代本宫问候淑妃妹妹。” “奴婢遵命。” 我起身缓步上前,正欲从杨妃手中接过匣子,她忽然一下就抓住了我的手腕,“你……你抬起头来!”她的语气倏然之间显得有些苍促,手在巍巍发颤。 我一时茫然,徐徐抬头望向她,她原本略显冷漠的眼底突然变得炽热,定定看了会我,急忙摒退四下。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杨妃看清了我的样貌,越发用力地紧握着我的手腕。 她突如其来的异常举动让我有些茫然无措,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回话,“奴婢上官芸儿,今年二十一岁。” “上官?二十一岁?”她低着头喃喃自语,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忽又抬头,问道:“你娘是不是姓杨?” 我一时愕然,“娘娘怎么知道?” 杨妃眼中波光潋滟,似有泪花在闪动,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半晌,她忽然伸手温柔地轻抚我的脸颊,柔声道:“你先回吧。” 我虽满心的疑惑,却不敢多问,向她俯身行礼,自退走了。 自那日之后,杨妃隔三岔五就会打发明霞来传我去她的寝宫,理由多种多样,但去了之后通常只是闲话家常,有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在谈话间旁敲侧击地向我打听家里人的情况,而当我谈到娘时,杨妃总是眼泛泪光。 她对我越是热情,我心底的疑惑就越重,我想不明白,一个拥有天下最高贵血统的娘娘何以会对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青睐有加,只因为我与她样貌相似?还是她想帮着蜀王李恪笼络我? 思量过后,这些都在我心中被一一否定,杨妃生性寡淡不亚于淑妃,而且相比淑妃,为人未免有些冷漠,也许因为前朝帝女的身份,行事总显得谨慎低调,也不希望她的儿子卷入皇位之争。一个母亲又怎么忍心将自己的孩子置于修罗场中? 出了杨妃的寝宫,缓步向紫宸宫走去,一路上心思难定,满脑子都在想着事情,正想得出神,“嘭”的一声,撞了个结实,彷佛是撞在了墙上,止不住地后退,脚下站立不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臀腿一阵麻疼,我咧嘴哼了两声,揉着腰抬眼一看,方看清那堵“墙”原来是独孤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嗔道:“明知道自己跟堵墙似的,看到人也不主动让开道,不然开口喊我一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