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朕……”
宣帝现在不能给他身份,但他有些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听着这悄然变化的称呼,萧瑾时的眉梢不着痕迹抖了一下。他嘴角鼓了鼓,又立即压回去。
啧。
犹豫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萧瑾时撇开眼,说:“陛下的意思和难处我都明白,也未曾想求过什么。”
这句话说得平淡又无欲无求,可突然,下面的人口吻陡变,连语气都染上三分寒凉。
“可”
“若是我的东西落到别人手里,我必是要拿回来的。既然我等不到,我便只好自己伸手去取,也请陛下原谅我的唐突。”
宣帝再次愣住。
但没反应多久,他嘴角慢慢漾开,赞赏从脸上显露。
“男子汉大丈夫,应有此决断心智!你若拿到,不管多少,朕便认定那是你的!你也不必拘束,让朕瞧一瞧你的魄力!”
宣帝不知道这句话对萧瑾时意味着怎样的放肆,更不知道对自己来说意味着怎样的纵虎。
萧瑾时终于是笑在了脸上。
“那臣在此多谢陛下恩允。”
宁王府。
青茗匆匆穿过前院,藏青色的袄子成了院中枯枝与白雪以外的第三种颜色。
到了书房,宁芳笙面前焚着香,她难得没拿着卷宗,只是沉思。
一听见青茗的脚步声,她当即转过头,“如何?”
青茗摇头:“不可,外面的禁军太多了,处处都被人盯着。而信鸽等监察得更是严苛,但凡叫看见一只疑似传信的,立刻打下来,信件叫看过才放还。”
听完,宁芳笙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下水。
宣帝这是想将所有人都捏在手里。
“那宫中的人可联系到了?”宣帝对她的态度变得太突兀,其中可能还发生别的一些事情。
青茗又是摇头,无奈地看着宁芳笙。
吐出一口浊气,宁芳笙抬手按了按额角。
“罢了,现下局势如此,急也急不得。”
她现在要想的是该怎么应对宣帝,是忍,是退,是近?
青茗在一旁默默守着,两个人都没说话。
“噗砰!”
外头突地震了一下,闷闷的响声,听来十分沉重。
猝不及防,宁芳笙被惊了一下。一抬头,只见西南向的厢房前老戏台子塌了,因为连着旁边的枯树,看着偌大一片。厚厚的雪层断裂,截面折射着阳光,白得刺眼。
宁芳笙抿着唇,猛然陷入沉思,空气随之凝滞。
青茗以为她生气了,赶紧跑出去查看什么情况。
过了一刻钟左右,青茗提溜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子到了书房窗下。
“主子,是他”
话还没说完整,宁芳笙眼皮子撩起来,一双眸子如琉璃,漂亮却清冷地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戏台子多年不用,他这几日又偷懒没有清雪,故而积雪压断屋檐再压垮了戏台子是不是?”
青茗张了张嘴,没想到他主子都猜到了。
“是。”
那仆一看宁芳笙的脸便有些畏怯,生怕自己被罚,而宁王府平时待下人绝对称得上仁厚,脱口而出便是开脱:
“王爷,小人不是故意偷懒啊,实在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今年的天气冷得出奇,我一把老骨头处处都难受,特意叫了小东儿帮忙,只是没想到他竟也偷懒,真看不出他”是这种人。
青茗听得直皱眉头。
他平日不在府中,接触的人还没有这样放肆、推卸责任的。
宁芳笙轻轻挑了下眉,“这么说是你们两个人都偷懒了?”
“没有,小的没有,是小东儿他偷懒!”
宁芳笙眸子闪了一下,墨色渐深。
打断他的辩驳,宁芳笙又问:“你在府中多久了?”
老仆乍一下没跟上她的思路,老实答:“二十多年了,王爷未出生时我已在王府了。”
“是吗?”
宁芳笙问了一下,不再说话。
宁王府主子少,宁芳笙和她手底下直系的人都无心管府中事务,久而久之,并非所有人都能多年如一日地恪守本职,初心不改。
老仆偷偷打量她一眼,以为她没有表情和平日里是一样的,心中登时松了一口气。
“王爷,那老仆这就下去了?”
青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向宁芳笙。
而宁芳笙视线在老仆和落雪身上来回跳跃。
宣帝的所作所为恰如这雪,恶意一点点叠加、累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把她压垮也如这老仆,以为她良善可得寸进尺。
多年来她同宣帝相处的画面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里切换,宣帝的提拔、善意、关心、虚伪、冷情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某次,她无意中回头看见的神情怀念中有怨恨,欣赏中包含可惜,更有飘忽而过的尖利。
她从前以为自己看错,后不去回想。现在忆及,不过是她自欺欺人不肯相信而已,或许宣帝从来没有待她真心过。
“主子?”
“王爷?”
青茗和老仆前后出声。
之后,宁芳笙闭了下眼。
再睁开
她一步上前,将那老仆掀翻在地。
“碰!”
“你以为我愚钝可欺?既然你老了不中用了,那便逐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