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其瑄坐在萧旭对面,静静听他叙述完萧山受伤的事,等他说及萧鄂笃定此事乃宁芳笙所为之后,他皱了皱眉。
萧旭呷了一口热茶,看着他的表情停下自己的话,问:“怎么,你觉得哪里不对?”
对他自是没有可以隐瞒的,夏其瑄抬起头,目光凝聚,“这样的作风,不像是宁芳笙会做的,她隐忍又有耐心,不会立刻报复回来。”
非要猜是谁的手笔……
夏其瑄目光闪了一下,眼底有深意翻涌出来。
萧旭“嗤”了一声,不以为然,“那你还挺了解她的?”
“……”
夏其瑄被噎了一下,只觉这句话怪怪的,于是解释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些没什么坏处。”
萧旭耸了耸肩,打算略过这件事。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
话音落下,两个人的脸上都笼罩了一层晦色。
过了会,夏其瑄才轻轻吐了口气,“快好了。”
那一次萧瑾时受荣王令试探他,一开始只是试探,后来便有了动真格的意思。
夏其瑄韬光这事,出乎萧瑾时的意想,同时也让他对未来的预料产生了动摇。深藏不露的夏其瑄,已经成为了他计划中坏掉的一环。
那一晚,萧瑾时诧异之后慢慢上挑的眉峰跳出夏其瑄的脑海。
有些傲气,掺杂些许杀意。
那种感觉,让夏其瑄打心眼里觉得膈应。旁人可轻视自己,自己也能视若无睹,但独独他萧瑾时不一样!
因为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相似又不同的经历!
萧旭望着对面的人眼中渐渐蒙上一层看不清的雾,他不能看透,却能猜到一些。拿过桌上的杯子,抵在唇边,他笑:“怎么,修道士一般的齐王殿下终于觉得被挑衅到了?终于觉得不快了?”
他以为按夏其瑄的性子,甚至不会想到报复。
夏其瑄同他一般,也举起茶杯,手同杯子遮住了他鼻梁以下的部分。露出的眼睛内眦离山根很近,两道挑起的眉如同欲展开的鹰翅高扬着,桀骜而充满了野性。
“是,阿旭你这次猜对了。”
“……”
萧旭不说话,有些被他这幅自己没见过的样子惊住。
“你、”
夏其瑄撩了撩眼皮,随即放下杯子,含笑问:“我怎么了?”
嘴边一抹笑,牵动着一侧脸颊的肉,以及弯弯的眼角。
看起来又如往常那般温润无害。
萧旭眼睛眨了两下,却觉得他方才看起来明明更顺眼地多。
“呵。”
摇着头,他忽地转过脸,表情十足认真。
“你想不想对萧瑾时做什么?”
夏其瑄又开始笑。
萧旭撇了撇嘴,有些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呢?”
夏其瑄反问。
萧旭翻了个白眼,实话实说,“我就是觉得,你要是答应我同我一起对付萧瑾时,胜算要比我一个人大多了。”
萧鄂不放心他,他自己吃瘪后也知道一个人不是萧瑾时的对手。但是,夏其瑄呢?方才露出那样的神情,更让他忍不住好奇夏其瑄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
夏其瑄瞥见那双眼中一点期待,便看透了他的心思。
“若是如此,未尝不可。”
萧旭没想到他答应地这么痛快,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真的?”
“我说真的,只是可能同你想的不太一样,可结果是一样的。”
搁下茶杯,夏其瑄说这话时仍带着他标志性的浅笑。
本来不信的萧旭看着,竟然开始信了。
“你打算怎么办?”
“哈哈,”夏瑞景看了他一眼,摇头,“不能告诉你。”
萧旭:“……”
信你的鬼。
冬日愈深,某一日,突然就落了雪。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已然铺了一层白。
下了朝,夏瑞景远远看着宁芳笙远去的背影。
回了西苑,他没去自己卧房中陪着妻子挑选明日要出席宫宴的装扮,却出现在了一个偏僻的客房里。
那里面住着的就是盲了哑了的墨莲。
有雪花落在他大氅上,他方惊觉过去了好几日,那女人他也养很久了。
木门打开,雪花趁机而入。
榻上的女人身子瑟缩了一下,慌张了片刻很快调整过来。
她捋了捋薄袄的袖子,抬起头,目光空洞。
颇有几分镇定。
夏瑞景挑眉,有些惊讶。
他打量着墨莲,在她面前的桌边坐下。
“你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如何才能同我道你的冤屈?”
墨莲呼出一口气,一手作出写字的样子。
“你会写字?”
墨莲无声点头。
目中透出狐疑,夏瑞景还是找人送进纸笔来。
“你扶着她写字。”
丫鬟应声走出去,将墨莲扶到桌边坐下,而后将笔放在她手中,又给她摸索了纸的位置。
啪嗒
墨水落在宣纸上染出一个墨点。
夏瑞景盯着墨莲,见她忽然没了动作,表情变幻,“怎么?突然又不会写字了?”
呵,要是真的,把她扔出去未免太便宜,把他皇长孙当猴耍呢?
墨莲停顿片刻,没什么动作又低下头,运笔的动作颇僵硬。
夏瑞景凝神看了会儿,视线蓦地落在一旁的丫鬟身上。
他好像明白这女人方才的意思了。
“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