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像风,过去了也会留下痕迹,更可况……过没过去,这也不是宁芳笙自己说了就能算的。
她到底用心了,于是记忆总在猝不及防时突袭。
偏偏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萧瑾时与她所求悖,又让青萍换她的药,最后一次见时又那样的冒犯。这些和他的好一样,宁芳笙不会忘。
她不说话,半垂的眼睫在眼下投淡淡剪影,无声便划开了和旁人的距离。
夏其瑄看不出她的想法,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问:“宁太傅这是什么反应,不信我的话叫我走就是了。”
宁芳笙应声抬起眼,“信不信你都是要走的。”
此话一出,夏其瑄愕然,她又紧接着道:“没什么不可信的。”
她不甚了解夏其瑄,却还是有信心能控制住这个人。
夏其瑄听言便放心了。
“沈录既然在你手上,你打算怎么做?”宁芳笙问。
“有沈录,既然便能有萧瑾时不忠于荣王、坑害沈执的证据,但这些还不够让荣王倒戈我来找你便是希望你能查到萧瑾时在冬至宴上所作的一切,然后我们将这些证据一起交给荣王、永王。届时有了他们的助力,便可没什么顾忌了。”
他出主意自己出力?
宁芳笙听罢,嗤笑一声,仿佛在笑夏其瑄的厚颜。
夏其瑄知道这是事实,但从合作之初宁芳笙就知道他的情况,既联盟,便无公平不公平之说。故而他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说,“这事除了你,旁人怕是查不到。”
瞥了他一眼,宁芳笙扯了扯唇角,“齐王殿下莫太高看我。”
不过一句托词,没什么别的意思。
但是抬眸,夏其瑄从宁芳笙脸上看出了几许复杂。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夏其瑄改变了主意,刻意追问:
“怎么了,是否有什么为难之处?”
他问的巧,不说难处却说为难,能做而不愿做与不能做是不一样的。
呼吸一滞,宁芳笙的眸光顿住。
对面是双清明微透着茶色的眼,平和得好像什么都看尽。
那么一瞬间,宁芳笙错觉般在夏其瑄的眼中看到了萧瑾时的脸。
眨了眨眼,她回:“什么为难不为难?既然你都说明白了,我竭力做,成不成却不在我了。”
不承认不否认,只是顺着他的话说。夏其瑄看不透她对萧瑾时有心还是无心。
然而,他十分确认,萧瑾时对她是有心的。
这时候,夏其瑄有些想笑。笑萧瑾时什么都有,可惜他最想要的却没有。
两个人各有心事,自然是谈不下去了。稍坐片刻,宁芳笙便送夏其瑄出府了。
临分别之时,夏其瑄忽然回头,正看见宁芳笙一脸清疏没有表情的样子。见他回头,连个眼皮子也不曾撩一下,衬着满院白雪世界,好似遗世独立、断爱绝情的谪仙人。
宁芳笙不懂这人为什么停住不动,等了会,对方只看着自己又不说话。不耐地抿唇,“怎么?”
“哦,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件事。”
宁芳笙点头,甚至都没问下去什么事,可见好奇心之匮乏。
夏其瑄面容松动,露出个笑。“宁太傅,你这么信任瑞景么,如此尽心尽力地帮扶他?”
不知何来这一问,宁芳笙答得极敷衍。
“嗯。”
赶紧走吧。
夏其瑄看她的反应,一下子就懂了。
宁芳笙并非宁芳笙,是宁芳篱代兄而活。守着这样的绝密,这么多年一步一步从一个无父可依的郡王到手握重权的太傅,她早就谁都不信了,信的只有自己。而她在萧瑾时和夏瑞景之中选择后者,根本不是信任夏瑞景,其实不过是因为夏瑞景相对而言更好掌控吧。
看着她转身而去的背影,夏其瑄嘴角扯动。
他大约已经能预见一场好戏了。
夏瑞景从马车上下来,远远瞥见一辆马车,眉心微皱了皱。
没多想,他往王府门口走,对守卫道:“我有事见你们王爷。”
天寒地冻,自然是没有把人关在门外的道理。夏瑞景被引进烧了炭的偏厅,静坐等着宁芳笙。
没一会,一阵寒风吹进,而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
夏瑞景捏紧了手中的茶盏,克制着抬头。
宁芳笙在他对面坐下,撞上他的视线,直接便问了:“怎么忽然想起过来了?”
“我”说过一个字,夏瑞景便不吱声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妨直说。”
夏瑞景眼里的光一晃一晃的,最终沉定下来。
“我方才从宫中出来,有一事不解,想来老师你应该知道的,便来问你。”
说着,做了个屏退众人的手势。
宁芳笙挑眉,依言屏退下人。
“究竟是何事?”
“……”沉吟片刻,夏瑞景缓缓道,“为何皇爷待萧瑾时不同?你待他……也格外不同,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比起可疑的停顿,这问题本身要引人多了。
宁芳笙愣了一下,抬起头,“你可问过陛下了?”
“问过了,皇爷未曾说,所以我才来问你。”
听言,宁芳笙沉默了。华夏书库hxsk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