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薄玉乔面上还佯作一丝哀戚之色,恭谨的低眉敛目,也不瞧老太太,径直先将红木食盒儿中那碗温热的药汤给端了出来。
薄玉乔现下也算是拿捏准了老太太的性子,知晓这老妇人最为在乎的,便是薄府的名声了。如此,为了不败坏薄府的名声,她也不好以孝道这顶帽子来压到自己身上,只微微磋磨一番即可。
小心翼翼的捧着青花瓷碗,薄玉乔行至床榻前头,径直坐在床榻上头,而后便单手端着瓷碗儿,另一手以调羹微微搅动着,舀了一勺深褐色的药汤,轻笑着送入了老太太面前。
见着薄玉乔艳丽的面庞上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意,老太太心下不禁更为烦闷,冷着神色便张了口,将药汤尽数含入口中。
登时,老太太眉头一拧,握在掌心之中的锦帕送到前头,将口中的药汤吐在了锦帕之上。使得原本月白色的丝绸,现下变得污浊不堪,老太太显然也是极为喜净的妇人,径直将沾了药汤的锦帕给掷在地上,冲着薄玉乔冷声道。
“乔姐儿,祖母也不欲为难于你,但这药汤也着实是有些毛病,如此冰凉,不说难以入口,便是用下了也会伤胃,定然是小厨房那起子奴婢不经事,方才将这汤药给晾凉了。”
说着,老太太眉眼处便划过一丝厉色。自腿折断了之后,老太太的心情便没有一日顺过,眼下遇上了薄玉乔,顺手磋磨一番,也无伤大雅,反正这也是她薄府的小娘子,即便是被祖母刁难了,想必也不敢出去胡言乱语。
思及此处,老太太抿了抿唇,又开口道。
“乔姐儿,你现下便去小厨房之中,再取来一碗药汤罢。”
闻言,薄玉乔古井不波的眸子淡淡的扫了躺在床榻上的老太太一眼,她早便料到事情并不会那般简单,幸而她早便做好了准备。如今老太太将常温的这碗药汤给糟蹋了,而且还嫌这药汤过凉,那便只得以那盅热在小炭炉子上的药汤交差了。
微微勾起唇角,薄玉乔径直拉着老太太略有些纹路的手,在后者诧异的眸光中,以掌心贴了贴青花瓷碗,而后便径直开口道。
“祖母试试这药碗,都有些灼人了,药汤又哪里会凉呢?”
见着薄玉乔反驳自己,老太太面色登时阴沉几分,冷哼一声,答道。
“我便是觉得这药汤有些凉,又如何?你也不必管旁的了,便径直去寻一碗新的即可。”
听得老太太如此吩咐,薄玉乔心下暗自发笑,随即便恭谨的微微颔首,道。
“既然祖母嫌弃这药汤冰凉的话,幸而乔儿先前也想到了这一茬儿,便另行准备了一碗药汤,径直放在小炭炉子上滚着,想必如此的话,祖母应当便不会有异议了罢?毕竟祖母您可是堂堂二品诰命夫人,哪里会刁难乔儿这尚未及笄的孙女儿呢!”
话落,薄玉乔便掩唇轻笑一声,也不看老太太已然有些青黑的面色,便径直起了身,走到桌前,将食盒儿中以小炭炉子温着的药汤给取了出来。
这青花瓷盅儿着实烫手的很,幸而寿吾院中还有托盘,薄玉乔便用锦帕裹在瓷盅儿之上,将其摆上托盘,随即便笑意盈盈的回到了床榻前头,坐稳身子后,便以调羹又舀了一勺还氤氲着热气的药汤,送到了老太太面前。
眼下被薄玉乔的言语给挤兑了一番,若老太太不想落得一个刁难孙女儿的名声,今日这口药汤便定然是要咽下去,否则这脸面,她恐怕便要丢尽了。
如此一想,老太太心下对薄玉乔这心思深沉的小娘子不禁更为恼恨,这女子如今尚未及笄,便胆敢如此挤兑亲祖母,真真是个冷血无情的,还是早些将其送到了瑞王府中,省的瞧着便让人心烦不已。
此刻,老太太瞧着已然送到了唇边的药汤,心知无法避开,索性便狠了狠心,随即一口将那药汤给吞入口中。
这一口药汤,着实是灼烫的很。只见老太太原本因着气怒有些发黑的面色,霎时间便涨的一片通红,便连略有些浑浊的双眼,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弹,这幅模样,想来是烫的狠了。
见状,薄玉乔心下升起了一股子快慰,今日之事全然是老太太自己找茬儿,可怨不得她分毫。
思及此处,薄玉乔也不客气,一勺接一勺的将散着热气的药汤送到老太太面前,亲眼看着后者将一瓷盅儿汤药给用了个干净,一滴不剩。到了此刻,薄玉乔心下才划过一丝满意,而后便径直拱起身子,取了帕子在老太太略有些红肿的唇边拭了拭,方才开口问道。
“祖母,您用了药之后,可觉得身子好些了?”
薄玉乔笑意盈盈开口,红唇便仿佛上好的红珊瑚一般艳丽。老太太听得那仿佛珠落玉盘的声音,略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狠狠的瞪着面前的小娘子,恨不得径直起身,撕烂了薄玉乔的那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