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山谷中,鸟鸣兽吼声不绝如缕,空气中氤氲着泥土的香气,四周笼罩着层层薄雾,微弱的阳光穿过繁密的叶隙停在山间,深林里潜伏着不知名的野兽,草丛里不时飞起一群受惊的鸟儿,山泉里的鱼儿们驾着水雾欢呼跳跃着,四周阴森的可怕。
静止的山林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动点,仔细看去,那个动点渐渐变大,原来是个白衣素衫的姑娘,她在河畔行走,婀娜的身影倒映在水面。河里的鱼儿们看到了她,纷纷游到水面,争先恐后的跟着她。那姑娘似乎没有察觉到河水里的动静,她缓慢往前走,手中拐杖颤颤巍巍地摸索着前方的路。前一夜下了一场大雨,这时山路泥泞,行路很是不便。
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身形纤弱,清秀的面容因长年不见日光而透着没有血色的苍白。黛眉下柔软的眼睫似轻盈的鹅毛般的雪,可惜眼睛毫无灵气。
她是个盲人。
虽是个盲人,但她对身边的环境轻车熟路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个盲人。
她身后跟着一个身长玉立的年轻男子,他虽穿着粗布衣裳,但面目俊俏,自有富贵之气。他的背篓里是新采的草药,晶莹的露珠在其中隐隐发亮。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不语。待回到草屋,男子把背篓里的草药放在晾药架上,走进屋里看到她怔怔地坐在席上,便递给她一杯茶水,她喝完水,深呼了一口气,仍然是一副失神的模样。他又替她拭去额头上的薄汗,她身上的热气散了些,脸上的红晕渐渐褪了,嘴唇却红润了不少。
“我再替你把把脉。”她双目无神,嘴角始终微微扬起。“你在这山谷里待了这么久,外面的人肯定很着急。”
“也许他们真的很着急。”毕竟只要他活着回去,他们就得死。
他垂着眼,耳边响起了刀剑搏击的刺耳的声响。悬崖峭壁上,成千上万支箭正指向他们,滂沱大雨铺天卷地而来,大有将万物摧毁之势,雨点似野兽般肆意进攻他们的身体,天空中忽然电闪雷鸣,照亮了他惨白的脸,他身上挨了好几处刀伤,热滚滚的鲜血混着冷冰冰的雨水,在黑暗中流淌。
“公子,对方人手多,如今寡不敌众,我们该怎么办?”
“护好盒子里的东西,如若我出事了,你要想办法将它送出去。”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腾空而起,天空又是一阵雷鸣电闪,那人的身体被雨水包围,随后一道蓝光一闪而过,朝他们移动的人便被那来势汹汹的暗箭射穿了身体,纷纷掉下悬崖,他的身体也像石头一般迅速向下倒去。雷电闪过,照的他脸色惨白的可怕。
他的身体像失去庇护的残败的枯草,急速下坠,寒风击打着他的每一寸皮肤,他艰难地睁开眼,身旁的草木鬼魅一般飞速向上奔去,他还在下落。他又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那凛冽的寒风侵入他的身体,他不知道会不会就那样死掉,但那时他是平静的,丝毫没有畏惧的。
等他睁开眼睛时看到一只纤细的手,手的主人正替他擦拭身体,他定了定神,狠狠的把那只手拽了过来,手的主人毫无防备的扑到他身上,生生压得他胸前伤口疼痛难耐。姑娘被吓得不轻,却没有叫出声来,她挣扎着要从他身上起来,他却只是狠命的拽着她。
“你要是再不放手,你的伤口又该裂开了。”女子惊慌说道。
他闻声放开她的手,警惕地盯着她,可那姑娘却并不看他,她仍是一脸惊恐的揉着她的手腕。她说:“你不要担心,我既然救你回来,就不会伤害你,你要好好休息才行,不然你这一身伤可不知要养到何时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才明白,原来她是个盲人。
她摸索着坐到床边,伸手欲解他的衣带,他抬手拒绝。她微笑道:“怎么?你现在倒懂得避嫌了?你生病不醒的那些时日都是我在照顾你……”
他惊慌道:“我那些天昏迷不醒,记不得这些事情,你把帕子放着,我自己来。”
她放下帕子,微笑道:“你不要太在意,在医者眼里伤者只有病况轻重之分,况且我眼睛看不见。”
他皱着眉头,眼神躲闪,脸颊却红了。
她转身将药端来,仍然微笑道:“你要自己喝吗?”他羞恼的接过药碗,道:“我自己来就是了。”
她倒毫不生气,静静地坐在床边,等他喝药。
“敢问此处是什么地方?”“你要是问我,便问错了人,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的眉眼里满是笑意,“不过你放心,我在这里待了很久,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活人,我姑姑说过,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救命之恩,来日必定重谢。”“倒也不必,我救你实属意外,再说我在这里闲得慌,你病着的日子里陪我说说话,就当为我解闷吧。”
他看了看窗外,又将目光转到她身上,她穿着一身青衫,梳着简单的发髻,一双眼睛虽好看,却没有一丝灵气。
“你好好休息,我去做点吃的东西,你刚醒来,需要调养身体。”
正出神时,盲女道:“你怎么了?”他回应道:“想起了很多令人头疼的事情。”“既然叫你头疼,就不要再想了。”
“晚晚,你会和我出幽谷的,对吗?”“会,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会保护你,叫外面那些妖魔鬼怪无法伤你一分一毫。”“那时我定会寻遍天下名医治好你的眼睛。”“好,一言为定,不过到时候要是治不好了,你可要为我寻个安身之处,好叫我度此余生。”盲女虽这样说,心中却道:我自己就是医者,怎么会不知道我的状况呢,我这辈子恐怕是无法看清你的脸了。
盲女伸手又一遍触摸那人的脸,她笑道:“我想要用心记住你的模样。”“现在记住了吗?”“应该还没有,不过我知道你长得很俊俏。”那人浅笑道:“晚晚,和你在这幽谷里的日子,是我从未有过的快乐。”“我又何尝不是呢?姑姑说这里很美,可我看不见,我从小就待在这里,也不知外面是怎样的天地,要不是你不厌其烦地向我讲述外面的风土人情,我都不知外界竟会有西北大漠、江南烟雨,不过,你们人族真的有你所说的那般可怕贪婪吗?我姑姑倒是从未同我讲过这些。”“外面的人大都笑里藏刀,他们的阴谋诡计比江河中的水滴还多。”
“那你呢?你也会有阴谋诡计吗?”“晚晚,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我知道。”“改日你带我见一见你姑姑吧,我来幽谷这么久,从未拜访过她,她毕竟是你我的长辈。”“我姑姑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就是我想见,也轻易见不到她老人家,要是姑姑哪天得了空,想起我来,或许才来看我一回。”“姑姑真是个随性的人。”“姑姑可是御灵族德高望重的老人,待你见了她就知道了。”
“那后来怎么样了?”寒川问。
“后来盲女的姑姑知晓盲女欲与那公子远走高飞一事,一时怒不可遏,腾云驾雾去到幽谷,要杀了那个年轻人。”
那人被御灵大长老打伤,晚晚声泪俱下,哀求大长老网开一面。
“姑姑,求您别杀他,您今日杀了他,叫我日后怎么活?您平日教导我,不能意气用事,不能草菅人命,这些话您全然忘了吗?”
大长老正欲出招,晚晚护着那人,正气凛然道:“御灵族长老在幽谷大开杀戒,即便天庭不管此事,族长和众位长老也会出面将您绞杀,您为了一个凡人,真的要以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