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有没有灵魂对绝大多数人类来说只有一个答案,但她是恶魔与人类的后代,虽然她对自己比较像父亲或母亲没有多少兴趣,心里却有股不想丧失身为人类的坚持,就在灵魂有无论的拉扯中辗转难眠了数个月。
正因为流着母亲的血液,她才得有父亲不具有的情感;正因为流着母亲的血液,她才没有成为父亲那样的怪物,而母亲有灵魂,父亲没有。如果没有灵魂的话,她还算是个人吗?
她会是世人眼中的怪物吗?
“明天跟我出海。”
出乎意料之外的,米霍克并没有如维恩所想的那样,对她的心事嗤之以鼻,而是松开对她的箝制,一本正经的提出邀请。
更正确点来说,是“告知”她这项消息。
“去哪?”
一重获自由,维恩不由得松口气,转过身子一头雾水的仰望他,米霍克退后几步,语带玄机的说道。
“能找到灵魂的地方。”
听他这样一说,维恩立刻把这件事跟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联想在一起,不禁气得指着他的鼻头。好啊,堂堂剑豪竟然也懂得□□!
“我没有,刚刚不是要妳让开了?”读出她的控诉,米霍克心情极好的扬眉。
“你……!”维恩羞愤的瞪视他,久久说不出一个字,她这样不就是白白被人吃豆腐了吗?
不对不对,严格说是她吃鹰眼豆腐才对,但还是好不甘心,又不是她自愿吃的,把她的脸红心跳还来!
“明日清晨启航前往托里克斯岛,预计会花一两个月──”
“我拒绝!”
维恩毫不留情的打断他,挑衅看向面不改色的米霍克,见他依然摆着那张冰冷好看的俊脸,维恩鼓起腮帮子,说得更大声了。
“我、拒、绝!”
两人僵持了半晌,米霍克垂下眼睫,表情不在意的说道:“那厨房……”
“知、知道了!我去!”知晓他要说什么,维恩这下只得双手投降了。
“明天早上六点半,我在一楼大厅等妳。”见计划成功,他微微一笑,姿态从容流畅的离去。
“说过不介意厨房的……”她轻声咕哝着,笑意悄悄攀上嘴角,如同怒放的花。
“奸诈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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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寂,唯独雨势持续未歇。米霍克独自一人待在四楼书房,舒适坐在有些破旧的绛色沙发,一双长腿优雅交叠,右手捻着一只高脚水晶杯,不时轻晃杯中暗红色的液体,再仰头啜饮几口,澄澈的双瞳满载无限心思。
自从上次带着维恩出海已经过了三个月,猎魔行动可谓是雷声大雨点小,一是因为世人遍寻不着维恩的踪迹,谣传维恩死亡的流言四起;二是顶上战争后,海军有感菁英折损率过高,大将之位空悬多时,便颁布世界征兵的军令,一下引起了世人的注意,维恩也暂且从舆论风波中安然而退。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维恩虽然过得安分守己,但她并不满意现况,除了阅读、拉琴、戏弄人鬼狒以外,指导索隆是她最主要的责任,她也无形中被索隆影响,比起他跟索隆是单纯的师徒,他们两人更像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比如维恩已经可以不依赖情绪激活恶魔的血脉,虽然情况尚待观察,另外创造了不少电能的新招式,目前还在开发更多精神意志方面的潜能,而这一切都是她对于打倒世界政府跃跃欲试的证明。
是的,他知道她渴望复仇和鲜血,也知道她包裹在美好外皮之下那残酷的本性,但每当他回家,所有看到听到的她,却又令他无法自拔的受她吸引。
在阅览室的她聪慧安静,像朵认真学习的鲜花;在琴房的她孤独脆弱,像个连光也无法拯救的黑洞;在训练场的她强悍无敌,像那攻无不克的战争女神;在房间的她……
褪去历尽世间险恶的超龄气质,其实她就只是个年轻女人而已。
入睡的她会做恶梦,会哭,会怕,会尖叫,她不会压抑自己的任何情感,所有痛苦都是最直接的释放。纵然隔着一扇门,在他的见闻色前一切事物都无所遁形,包括她意图手刃库赞,包括她对自己抱有情意却又不断挣扎逃避的心结。
他还知道她有祕密,一个很深沉的、难以启齿的祕密,可他选择性的忽略不听,因为他很好奇她会不会主动找他倾诉。一个月,两个月,眼看三个月要过去了,她还是没有想要开口的迹象,担心她闷出病,他才使了点手段促使她说出来。
他对她最有耐心,同时也最没耐心。
但当听见她神情迷惘的问“她有没有灵魂?”时,他透过她的回忆得知当时在肯达帕图岛,蝼蚁那张骂她是没有灵魂的怪物的嘴脸,他竟然久违的感到火冒三丈。
他忽然很后悔只用十字小刀送他上路。
值得庆幸的是,上周出海时他无意间得知一个在艺能界异军突起的新秀,据说他的音乐渲染力极强,拥有神奇的魔力,能够彻底感动一个人的灵魂,听过的人都成了死忠粉丝,即便可信度不高,他还是决定带维恩前去一试。
为什么要如此百般纵容顾虑维恩,他还没有个确切的定论,他只知道在孤寂的人生里,终于有颗小小星辰点亮了他的无尽黑夜。
米霍克将剩馀不多的红酒一口喝尽,起身熄灯,皮靴喀噔喀噔的声响回盪在火烛燃烧的长廊。
他开始期待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