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柯人微言轻，只在一旁跟着笑眯眯点头，只有那个叫程央的年轻文人很是傲慢地嗤笑，"不过一个御河县县令，瞧把你欢喜的。"
屋外阴暗处影卫心中暗暗一惊，这个范明思看起来貌不惊人，初入御河，竟然在短短数日收买拉拢了御河县最重要的几个官员。
他虽然不认识那个姓程的男人，但仅凭他所知的盐铁司掌事一职的职务范围，就不得不惊叹范明思拉拢收买的手段厉害。
如果他真的能收买盐铁司掌事和御河县令，那么他就是把整个御河县的财富和权力收入囊中。
屋内再次传来几人得意笑声，那个盐铁司掌事似乎很是巴结姓程的男人，即便被他讥讽，却还是一副哈巴狗的模样。
"程芝兄，若是我成了御河县令，你家妾室一直想要的城东那百亩良田，以及小河村东边的那处琉璃朱石矿赠予你，可行？"
那名叫程芝的年轻男人眉眼忽然有一丝松动，像是被说动了，语气也慢慢软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为兄受之有愧。"
微妙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众人再次回到之前的融融气氛中。
影卫听见几人将话题扯到了美人美酒上面，这才悄悄从窗边挪开，还没走出几步，忽然看见对面走廊中有一盏灯笼悬空移动，看方向是朝他这边移动。
这个时辰原本后堂廊下应该有小厮点亮檐下的灯笼，范明思将下人遣走了，此刻黑黢黢一片，那一盏凭空冒出来的灯笼仿佛一盏从地狱升起的幽冥之火，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格外的阴森可怖。
影卫行走暗夜多年，自然看出那是有人在黑暗中提着灯笼走近，他快步闪避到长廊下，猫腰躲在廊柱下面，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头顶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不多时停住，然后就是门被人推开的"嘎吱"声，屋内的谈话声骤然停住，随着房门再次被关上，屋内之人再次肆无忌惮地讨论起来。
影卫在廊下躲了片刻，直到头顶房门声再次响起，他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无声，他这才翻身跃上了长廊。
屋内仍然是一片欢笑声，他小心地凑到窗口，忽然听见有人说了一句，"这些就算兄弟我给各位的定金，只要兄弟我当上了御河县县令，每年一定准时给各位奉上好处。"
影卫凑到窗边，闭着眼睛往里面一看，只见那几人面前都摆了一个纯银打造的托盘，每个托盘上都整齐摆放了是个拳头大小的银锭子，足足有百来两。
张柯上任多年，一直只是个小主薄，不过他在御河县口碑不错，所以齐羽冉一直想要拉拢他，以便他日可以替他谋划，替他赚取好口碑。
他既然没有逢春来蛊惑人心的本事，就让别人帮他蛊惑人心。
"齐兄一旦上任，为弟定当竭尽全力，助你一臂之力。"张柯得了这一盘子的银锭，心里欢喜非常，急忙起身表忠心。
齐羽冉未雨绸缪自然要做出明主的样子，不仅给了一颗枣子，还送了他一剂安抚，他快步上前按住他躬身行礼的手，笑道："他日还需要兄弟你好生辅佐哥哥我呢！"
又是一阵恭维的话语，齐羽冉立马有些飘飘然，仿佛已经大权在握了一般。
影卫暗中记下几人的职位和姓名，准备回去禀报侯爷，这小小一个御河县，竟然有这么多人觊觎，那个齐掌事随随便便就拿一座矿山相赠，看来这个御河县的财富不止看上去的那般富有。
这御河县之中到底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影卫心中暗恨这些贪官太过无耻，又对御河县担忧不已，此处不仅流匪众多，还被这些白蚁暗中啃噬，想必这御河县中百姓苦不堪言，无人可诉。
如今只有想法子让侯爷出手，只是整治这些贪官还需要有铁证才能让他们屈服。
影卫决定先尾随范明思，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证据出来。
屋内不时传出几人的谈笑声，不多时又有丫鬟陆续送进饭食和酒水。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屋里的人都醉醺醺地瘫倒在地上，范明思醉醺醺地抱着装满银锭子的托盘，打开门走出来，转身小心地拉上门，跌跌撞撞推开了隔壁书房。
影卫从梁上轻手轻脚地落下，猫着腰贴着墙壁摸到范明思的书房的窗边，小心翼翼戳破了窗纸，再次闭眼偷窥。
只见满脸通红的范明思一脸傻笑地放下托盘，然后醉眼迷离地揉了揉脸，歪歪倒倒地绕到几案后面，身体一歪瘫在了椅子上。
"嘿嘿，美人，银子，老子都要。"范明思醉醺醺说着醉话，一只手探进另一只袖子里，磨磨蹭蹭了半天摸出一一张薄薄的册子出来。
"一群傻瓜，真当老子蠢，老子才不会傻到信你话，嗝，"一个响亮的酒嗝后，范明思脸上露出一个透着邪恶的怪笑，他迷迷瞪瞪举着册子凑到烛光下面，一只手指着上面的字，嘿嘿一笑。
"老子把你们这些笨蛋记得清清楚楚，他日...嗝...你们要是敢反水，这就是老子的保命符，嘿嘿。"
烛灯下得范明思满脸通红，半张脸罩在烛光里，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上，狰狞扭曲如同一只刚刚吃了人的恶鬼。
此人心思深重，手段龌龊，连同船之人都不信，看来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只是那册子要是能到手，就算是抓住了他们的狐狸尾巴。
影卫看见范明思将册子贴身藏着，心中计较着如何取得，他本想偷偷潜入，余光却看见那书房里似乎有些异样，他担心其中有诈，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影卫悄无声息折回城东客栈，此时房中仍然烛光通明，他屈指在房门上扣了两下，屋里很快有人回应。
影卫应声进门，抬眼看见萧沐和白秋练穿戴整齐坐在桌边，俨然一副等了他好久的样子。
影卫将所见一一道来，话音落下，只见萧沐眉头紧皱，神色颇为难看。
"你怎么了？"白秋练伸手抚平他额头"川"字，神色有些担忧。
萧沐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眸光投向面前的烛台。
"那个程公子，想必是西北候世子爷程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