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可有什么新鲜事儿,好久没出过门,呆在府里头都快闷死了,也不知道大少爷从岳麓书院回来了没有。"阿九从荷包里掏了一把南瓜子递给昆妈妈,边吐着瓜子壳儿边问道。
"大少爷每日得申时三刻才下学呢,现在才未时,还早着呢。"昆妈妈接过瓜子,缺了一颗门牙不好磕,就把瓜子抵在嘴角的板牙上剥,边吃边吸溜口水。
"那我去前头等等他,说好了要给我带新鲜玩艺儿的,要是忘了,我可不饶他。"阿九就笑着往二门处走。
昆妈妈忙拦住她:"姑娘,您今儿可千万别去前头,三姨娘来了,正在前院站着呢,病得快不成形了,大老爷说她晦气,要过年了还往府里头来,怎么不死在岳阳府算了。"
阿九听得心一紧,怎么才三年时间,三姨娘就病得不成人形了,几百里的路,她一个人,又是怎么来到长沙的?
"是吗?"阿九就作出很害怕的样子来:"敢问妈妈,不知三姨娘得的是什么病?"
"说是败血症,身上都快瘦干了,唉,以前水灵儿的人儿一个,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昆妈妈摇了摇头道。
阿九抬脚就往前走,林思敏至孝,尤其对三姨娘,若是知道三姨娘病重后,府里头连门都不许她进,该有多伤心啊。
"九姑娘,九姑娘。"昆妈妈就在后头追,想拦住阿九,阿九回身就塞了一两银子在她怀里,小声道:"妈妈,您当没瞧见我就好了,我去等大少爷呢。"
昆妈妈就拖着阿九往夹道里走:"姑娘若是想见三姨娘,就走这边吧,这儿避静。"
阿九看见三姨娘时,若不是看到那极像林思敏的眉眼,阿九还真不敢上前相认。
那是个形容槁瘦的女人,脸上虽然还能看见往日的清秀,但身子已经瘦得像根竹杆子了,皮肤腊黄,一看就是个血气不足的。
"姨娘!你..."阿九小心的上前。
三姨娘茫然回眸,看到阿九怔了怔,嘴角才显了笑:"是小九啊。"连声音都是哑的,怕是咳得太多了的缘故吧。
"怎么站在院子里?这里风大,跟我回垂阳斋吧,三哥的屋子还是空的呢。"阿九就笑着上前牵三姨娘的手。
三姨娘的手像触电一样,猛地一缩,退了半步道:"不了,我先等等吧。"
"姨娘来了多久了?"三姨娘倦得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一脸风尘,身上只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旧锦袍子,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阿九的鼻子酸酸的,知道自己就算发蛮拖她,她也不会跟着进去的,她在等府里的当家人发话。
"那就到回事处坐坐吧。"阿九就不由分说牵了三姨娘的手,回事处有炭火,让她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也好。
三姨娘的眼神暖暖的看着阿九,干瘦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三儿去年回来了,个儿长得比我还高一个头呢,壮实多了,今年大姑娘出嫁,说是要回来给吃姐姐的喜酒。"
边走,三姨娘就细细地说着,目光里尽是骄傲。
这是三年来,阿九第一次听到有关林思敏的消息,原来他也曾从武当山回来,只是直接去了岳阳,没来长沙府,三姨娘病得这么重,却还强拖着身子来长沙府,难道是为了林思敏?
回事房的人见阿九把三姨娘牵进来,不由怔了怔,年长的那个就有些为难:"九姑娘,老爷发了话..."
"老爷能发什么话呀,这是三少爷的生母,不过是进来喝口热茶罢了,莫非也不行么?"少爷的生母当然是府里头的主子,这些个奴才也太过势力了些。
那老仆人只好让开了身子,只是看三姨娘的眼神还是有些嫌弃,毕竟古代人都信讲究,不喜欢病重之人呆在自己的地方,怕过了病气的同时,还觉得不吉利。
阿九亲自给三姨娘到了杯茶,又端了把椅子靠近火盆让三姨娘坐了,三姨娘的脸色果然就缓了些。
不多时,涂妈妈从后院回来,见阿九坐在回事处,不由怔住,半晌没有说话,阿九觉得她面色有异,把她扯到一边问道:"妈妈,怎么太太也..."
"这里可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大姑娘还说让您给她打几个五福的络子呢。"涂妈妈就笑着说道。
这是让阿九不要管闲事的意思,阿九的心就往下沉,大太太怎么也像大老爷一样,三姨娘就算病得再重,她也是三少爷的亲娘啊,怎么会凉薄如斯?
"妈妈..."阿九还要说话。
三姨娘就笑道:"小九快回去吧,听说你从正院里搬出来了,我一会子会去你的院子里坐坐。"
涂妈妈也把阿九往外头推,阿九不得已出来了,却躲在门外没走。
就听涂妈妈道:"姨娘也别怪太太,大姑娘大喜的日子,您着实回来的不是时候,会冲了喜性不吉利的,府里头还有个小院子,虽然破了些,但收拾收拾还是能住的,只是不能走二门进,太太说了,等大姑娘的婚事一完,就接您回院子里来,不会慢待了您的。"
大太太比大老爷还仁慈一点,办喜事的府里头,的确是不喜欢得了绝症的人来冲撞,大太太疼女心切,自然是不喜三姨娘这个时候回来的,但还是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比之与三姨娘有夫妻之实,又生下一个儿子的大老爷来强多了。
阿九正要回二门去,就见大少爷从外头回来,见了阿九不由怔了怔,随既就笑道:"小九,你在等我么?"
阿九愣了愣,正要说话,大少爷已经过来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来了?"说着把一包松子糖塞在阿九手里。
阿九下意识就想挣脱他的手,大少爷却握得紧紧的,"回屋了再吃,今儿在书院里,老师让我们议论一个话题,作为臣子,是该维护正统,还是应该论贤为上。"
"正统也好,举贤也罢,作为臣子,忠于皇上才是上策。"阿九想了想说道。
大少爷眼睛一亮,伸手刮了下阿九的鼻尖:"小九的思维果然与众不同,又见解独特,院里的同窗们分成两派,争得都差点打起架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