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阿央昏倒了,我们忙不迭奔进卧室,见在幽暗的灯光之下,阿央趴在床边,约达大哥则胡言乱语,闭着眼睛双臂乱舞。
沙马老大爷搓着手,泪眼汪汪地说:“这可咋个整啊?”
方诗雅抱住阿央,轻声唤了她几句,而后举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说:“没事,额头不烫,体温很正常,呼吸也非常平稳,多半是累坏了。”
我走到床边,抓住约达大哥的双臂,他渐渐平静下去,脸色竟比先前好多了。
“沙马老大爷,这是好兆头啊!”我欣喜地说,“如今约达大哥能够说话了,虽然意识还有些迷糊,但比以前好多啦。”
沙马老大爷问了一声“当真”,然后擦拭着泪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急切地说:“阿央不会有事吧?我去煮几个糖水鸡蛋,让她好好补一补身体。”
等阿央醒过来,我们彻底放心了。她见我们围在床边,歉然一笑:“让你们担心了,我刚才睡着了吧?约达大哥今天突然有所好转,我身心松弛下来,就觉得直犯困。”
“阿央,你吃了糖水鸡蛋,好好去睡上一觉,这里交给我们吧。”方诗雅扶起阿央,带着她走了出去。
我正想跟着出去,一直打望着约达的老烟枪,冲我嘘了一声。我回转身体,他声音压得非常低,就像蚊子的细微叫声:“白帆同志,不对劲,你来看!”
我重又走到床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时没有发现异常。
老烟枪紧张地朝门口看了一眼,而后抱起约达大哥的脑袋,指着包裹在上面的纱布说:“在这里,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那纱布非常干净洁白,一定是阿央刚换上去的。只是纱布有一处往上凸起,隐隐还有几分黑色,这表明约达脑袋上长出了东西。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黑色菌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难道被蛊婴吸管咬过以后,也会长出可怕的黑色菌子来?
“老子刚才见约达脑袋动了一下,不经意就看到这种情况,怎么办?”老烟枪显然也感到害怕了。
我犹豫片刻,沉声说道:“先别惊动沙马老大爷和阿央,我们把纱布解开看一眼,但愿是我们杞人忧天,看花眼了,说不定那是黑色的伤痂。”
老烟枪抖手抖脚解开纱布,我俩立即就傻了眼,约达大哥脑袋伤口处,赫然冒出了一个蚕豆大小的黑色蘑菇头。
很显然,这黑色菌子刚长出来不久,原来约达大哥先前胡言乱语,并非是病情有所好转,反倒是有所加重了。兴许因为长出黑色菌子,他陷入了魔怔之中。
“你干什么?”我瞟眼看见老烟枪伸出手,想要将黑色菌子除掉,不由得大声叫了起来。
老烟枪一慌,两根手指抖了一下,猝然将那黑色菌子掐破了,瞬间就化作了一滩又黑又臭的脓血。
“怎么了?”阿央闻言,急匆匆奔了进来,一叠声问道,“你们躲在屋里做什么?哎呀,怎么把纱布给解开了?”
老烟枪急着去缠裹纱布,但已经晚了一步,阿央抓住他的手臂,只看了两眼,她就尖锐地叫了起来,跌跌撞撞朝后退去。
原来先前那黑色菌子被掐破以后,又重新冒出一朵来。阿央正是看见这种情形,才吓得手足无措。
我扶住阿央,以免她摔倒了,此时只能据实以告:“姐,我和老烟枪发现不对劲,才拆开纱布观察。约达大哥他……”
阿央抬起一只手堵住我的嘴,她皱着眉头看向屋外,悲戚地说:“别声张,我怕沙马阿爸受不了打击。你们都出去,容我来想一想办法,兴许还有得救!”
“这还能有救?”老烟枪下意识接嘴道,而后醒悟自己说错了话,给自己一个耳光,同时拽起我就往外走。
我走到门口,意识到阿央肯定无能为力了,忽而心念一动,对她说道:“阿央姐,你试一试烛龙嘴唇上的黑刺。倘若没有效果,我体内还有明王血脉……”
阿央眼睛一亮,拍着脑门说:“我说实话,我真的尽力了!病急乱投医,白帆,你拿个碗来,给我留下一些血液,我用它来做药引,加上烛龙黑刺粉末给约达吃下去。能不能成,就看圣女娘娘的旨意了。”
我不敢怠慢,按照阿央的吩咐,割破手指,挤出很多鲜血交到她手里。
沙马老大爷还不知道此事,他一心认为约达大哥有了好转,坐在火塘边哼着彝族小调。
我看着他,鼻子有些发酸,急忙拉着老烟枪出了门,生怕自己忍不住,说漏了嘴。
“白帆同志,这么瞒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老烟枪站在墙角处,身体隐在黑暗中,只见烟头忽明忽灭,“再说了,你的办法就算有用,保不齐约达还得躺上一两个月,时间不等人,我们耗不起啊。”
我感到身上有些寒冷,抱紧双臂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不再等阿央了吧?可让她一人上武当山,我不太放心。”
“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去南京,然后再来无量山接上阿央,陪她一起武当山,怎么样?”老烟枪建议道。
这倒是个可行的法子,我决定再等两三天,视具体情况再作打算。在此之前,我还得想出安抚李神棍等人的办法,还有究竟要不要带着他们一同前往南京,也需要斟酌。
就在这个时候,方诗雅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似乎听见了我们的对话,默默走到我们身旁,叹息道:“你们也不必焦躁,慢慢来吧,反正我们的道路还很长,早走晚走也没多少差别。”
我们三人一同站在黑夜里,村口亮着手电筒的光芒,大概是五爷和小张送鞭王那些人出村,隐隐还有喧哗声传来。
“哎,老子还是过去看一看,五爷就是个暴脾气,一不小心又起了冲突!”老烟枪撂下一句话,转身跑向村口去了。
方诗雅噗嗤一笑,说道:“烟枪大哥好意思说赵五爷,他自己也同样暴躁得很!要我说啊,你们男人就没有谁会心平气和的,都是些冲动的家伙。”
我看四下里无人,一把抱住方诗雅,嬉笑着说:“好啊,你说我们男人的坏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要冲动啦!”
方诗雅红着脸推开我,暗自在我手臂上掐了一把,转身要跑进屋里去,突然又奔了回来,表情有些异样。
“白帆,月亮出来了!”方诗雅忽而指着天上,轻呼一声。
一轮明月挂在空中,清辉洒落下来,整个村寨犹如白昼,愈发显得静谧安详。
自从来到无量山以后,我还未看见过月亮,此刻心中多少有些感触,不免看得痴痴呆呆。
方诗雅趁我仰起头的时候,匆匆忙忙在我脸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口,然后一转身,就像个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蹦一跳蹿回屋里去了。
“哎呀,你给我站住,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要对你做同样的事情!”我夸张地叫喊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