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告诉我们,那引雷击杀二混子的道长没有左耳。我和方诗雅心有灵犀,顿时就想到了泉林真人,但我俩还不敢妄下定论,又向老大爷追问了几句。
老大爷竭力回忆当年情形,补充道:“那道长离开之前,教给我们一个秘方,专门用来克制枫子鬼。那株柳树死而复活,村民们平日里都不敢靠近,说起来,你们还是最先被枫子鬼咬过的人呢!”
我在心里不住盘算着,那道长二十年前来到采石矶,与泉林真人出现在十祖坡相差不过一两个月。按照行程来看,极有可能就是泉林真人离开十祖坡后,又来到了此处。
如果那道长真是泉林真人,他为何要将那株柳树锻化成樟柳神呢?难道他在设置陷阱,防备着什么人?
这样一想,我更加困惑了,难道泉林真人在采石矶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因而才会提前加以防范?
老大爷见我和方诗雅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猜到了两三分,关切地问道:“莫非两位年轻人认识那位道长?我看不太可能,他的年纪,都可以当你们的曾祖父了。”
我也就顺势呵呵一笑,转了话题问道:“老大爷,那道长离开以后,村子中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
“风调雨顺,太平得很哪!”老大爷显出崇敬的神色道,“村民们都说是道长让柳树神护佑我们,因而这些年才五谷丰登,人丁兴旺……”
他说得正高兴,忽而脸上闪过一丝阴云,俶尔停止了说话,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
老烟枪最会察言观色,当下打破砂锅问到底:“老大爷,我看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妨说出来,我们虽然不能为你分忧,但好歹能给你解解闷。”
“哎,这事情还真蹊跷哪!我们这个村子,原先在十里八乡远近闻名,就因为村中风水得天独厚,怀孕的女人们生下双胞胎这种事,稀松平常得很。”
老大爷扳着指头说了一阵,继而叹息道,“从我记事起,村中一共出现过十六对双胞胎。可自从那道长来过之后,再也没有双胞胎出世了。即便生下来,也活不久。哎,造孽哟!”
我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件事必然与那胎中胎的婴儿有关。
只是其中缘由,我却不得而知,而且泉林真人为何要行此逆天之事,也让我颇为费解。
先前通过长乐观老道士和方诗雅的叙述,在我印象中,一直将泉林真人看作神仙般的人物。可如今听老大爷一讲,我倒觉得泉林真人身上也充满了邪气。
经历过鬼见愁父子那件事情以来,我对人性的理解又深刻了许多,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能坦然接受泉林真人体现出来的另一面。
有一点倒是可以明确了,这樟柳神就是泉林真人所为,胎中胎的婴儿也是他埋在树下的。至于他的真实意图,不难猜测,定然与人皮笔记有关了。
后来,在老大爷嘴里,再也无法知道更多关于泉林真人的信息,我们便都有些兴味索然。
老大爷一把岁数,也熬不住了,正要起身去睡觉。老烟枪一面上前搀扶住他,一面漫不经心地说:“大爷,我们刚进城时,听说采石矶闹鬼,是不是真的?”
“哎呀,还真有这种事情呢!”老大爷又来了精神,定定地看着我们,一字一句地说,“每逢月圆之夜,常常有人听见山上传来歌声,很是吓人。”
我早把这件事给忘了,原先以为不过是面馆老板故弄玄虚,没想到老大爷也这样说,不禁感到悚然。
老烟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头继续问究竟怎么回事,而后故作害怕地说:“我们本想去采石矶游览一番,这可如何是好呢?”
老大爷眯起眼睛,仿佛看穿了我们的心思,但他却不点破,而是笑着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采石矶自古以来,林林总总的传说还少吗?自打秦始皇东巡,从采石矶渡江到钱塘以后,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数不胜数。我从小就听过很多鬼故事,都发生在采石矶上,早就见怪不怪喽!”
老大爷说这一番话,本意是要宽慰我们,不想却让我们更加紧张了。古庙之中藏妖狐,采石矶上还不知道有多少诡异事物等着我们呢!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情算是一个小插曲,大家有惊无险,自然可以不用放在心上。我们还是得按照既定计划,上了采石矶再见机行事。
也许是白天太过疲乏紧张,我这一夜睡得很深沉,连梦也没做。将近天亮时,我却听见床边有人轻轻叫唤,睁开眼睛一看,竟是老烟枪慌慌张张地摇晃着我。
我打着呵欠,极为不满地说:“天还没亮,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好陪你干革命!”
“等不到天亮了,咱们必须赶快离开。这个村子古怪得很,再不走肯定会有大麻烦!”老烟枪说得很轻,但非常着急。
我听他语气不对头,慌忙一骨碌爬起来,急急问道:“究竟怎么了?”
“嘘!”老烟枪捂住我的嘴巴,使劲朝我眨眼,而后指着窗外道,“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万籁无声,只有浩荡的江风吹打着窗棱,间或夹杂着一两声猫叫。春天来了,野猫放肆大胆,没什么好奇怪的啊?
我正要埋怨老烟枪神经过敏,却隐隐听见,江风中分明还有一丝诡异的声音。那声音如慕如诉,就像寡妇夜哭,又像猫头鹰啼叫,让人不寒而栗起来。
“听见了吧?这声音刚传来的时候,我就听见老大爷悄悄出了门。”老烟枪神色严峻,低声说,“别声张,我俩跟出去看一看。如果一有麻烦,立即回来通知大家撒丫子!”
老烟枪当真久经沙场,一点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他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小心为上,不管事情怎样,还是得亲眼去看一看。
我俩蹑手蹑脚地走到五爷他们的房间,把情况说明,让他们做好准备,随时开拔。方诗雅要求跟我们前往,她态度坚决,老烟枪只好答应了。
我们三人悄无声息地出了院门,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此时一轮圆月挂在西天,快到黎明时分,月光非常朦胧,四野里影影绰绰。
正站在路口张望之时,我忽而看见不远处闪过一道影子,又急又快地往山脚跑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