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忆卿很快从原主的记忆中抽调出了关于这位景王的讯息。
他是真真正正的闲散王爷,一年到头几乎都在外游山玩水,生活过得十分恣意潇洒。
他的母妃出身卑微,只是一个小小宫女,一次意外的承宠便怀上了他。但是生产时却是不幸难产,他被抱到了柔贵妃处养大。
而柔贵妃,便正是钺王莫如深的母妃。
直到后来,柔贵妃去世,先帝驾崩,莫如深离开京城,景王便开始了他四处玩乐的肆意生活。
难怪了,他们年纪相仿,几乎是一起长大的,难怪,他方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不知为何,裴忆卿的心口有一种不受控制的微酸感觉。
文康帝对着太子莫元祯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元祯终究是太子,哪怕是遇到了这般突然的变故,回答的声音也很沉稳。
裴忆卿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从太子口中,这整件事也便得到了还原。
今日的事,一切都只能说一个巧字。
景王收到莫如深回京的消息,便领着家眷往京城回来。
一路走走玩玩,十分悠闲。
今日刚回到京中,家人打发回了景王府,自己便兴致冲冲地来沁芳楼打算找莫如深叙叙旧。
偏巧,太子今日在这里做宴,他素来都是喜欢热闹的性子,便应了太子之邀留了下来,一边还给莫如深递话,让他也来沁芳楼热闹热闹。
可莫如深还没到,景王就失足坠楼,摔死了。
百姓们原本正在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逛着街,忽的就见一道黑影从高空坠落,“咚”一声重重落地,摔了个血肉模糊。
这一切被很多百姓看在眼里,而不早不晚,刚刚好,便发生在了莫如深的面前,就发生在了他要迈步进楼的一瞬间。
百姓们的尖叫声瞬起,莫如深心口蓦地就猛跳了一瞬,直到楼上太子领着一群人冲了下来,他听到他们喊着“景王”两个字,一切像是慢镜头,定格在了最锋利的一幕。
临死前,他们就这样见了面,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残忍,尖锐,猝不及防,毫不留情。
没让任何人去碰那具稀巴烂的尸体,他冷静地把裴忆卿拎来,直到听到她的验尸结果,他的脑子才一瞬间空白,整个人像是放空了一般。
文康帝的声音依旧沉痛,“到处都围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从楼上摔下来?”
“十三皇叔进了一间耳房,我们听到动静去看时,他已经摔了下来。而那耳房……父皇,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莫元祯说到最后,却是换了一副含混不清的语气,不知为何,裴忆卿的心里突然猛地咯噔了一下,一种很不详的预袭遍全身。
沁芳楼是莫如深的产业,景王在这里意外身亡,真的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谋杀?若是查不出真相,会不会被人大做文章?会不会牵连到莫如深的身上?
裴忆卿转头看向莫如深,他的侧脸硬挺,线条绷得紧紧的,像是一张被拉满了的弓,似乎只需要再多花上一分的力气,这张弓便要被彻底拉断。
裴忆卿袖中的手禁不住微微紧握成拳。
文康帝沉着脸往沁芳楼而去,身后,莫元祯等一众人都纷纷跟着。
莫如深在原地站了片刻,他此时的反应比以往慢了几拍,他缓缓转身,正要吩咐什么,却见裴忆卿已经拉起了一张白布,把地上的尸体严严实实盖了起来。
然后,她又随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在尸身周围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她对乘风吩咐,“好好守着,不要让人打扰他。”
乘风拳头紧握,用力点头,神情分外慎重。
裴忆卿做完这一切,转头要跟上去看看案发现场,却险些撞到了莫如深的身上。
他在看她,目光深深,两人目光相对,裴忆卿莫名觉得心口滞了一下。
他久久望着她,叫她有些吃不消。
裴忆卿先撇开了目光,用一种尽量专业的语气道:“我要跟上去看看案发现场。”
莫如深收回了目光,一语不发,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转身,迈步走进,裴忆卿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裴忆卿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
再次来到三楼,前后不过就是几个时辰的时间,可是裴忆卿却再也没了一开始的兴致,此时再上下打量这里,也不再是带着欣赏的目光,而是带上了审视。
这里的任何事物,都可能成为线索。
这里亭台楼阁,依旧是那么完美。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茶果点心,一张大桌上,还摆着一套文房四宝,浓墨重彩的颜料一字排开,配备十分齐全。
这一切宣示着方才这里的人方才的兴致十足。
目光一转,她的目光落在了假山旁的那处蜿蜒曲流上,上午她来时,这里还没有流水,现在清澈的流水潺潺流动,这宛若活水一般的效果,更让人恍惚以为自己置身室外。
而那蜿蜒曲流的上,一个托盘卡在了某处,那托盘上放着一个杯子,杯中盛着的,约莫是酒。
裴忆卿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什么,这是古人喜欢玩的一个把戏,曲水流觞,便是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再按着事先约定的方式接受惩罚。
裴忆卿的目光只在那上面停留片刻便移开了,转而移向了别处。
然而,现场人太多,把裴忆卿的视线全都阻挡了,她没有看到案发现场,对整件事还一片茫然,暂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留意那些讯息。只是现场人太多,会破坏证据。
若这件事真不是意外,凶手混在其中,就算有什么证据,也可以趁乱毁灭。
但是眼下,裴忆卿除了静观其变,也没有任何办法。
文康帝沉声,“在哪里?”
太子莫元祯在前面领路,把文康帝穿过亭台楼阁,众位参加宴会的众位公子小姐们没有跟上去,莫如深却是大步流星地跟着,他的身后,便是小尾巴似的裴忆卿。
在一众人中,陆葭伊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跟着裴忆卿,眸中带着微微的审视,像是在验证自己的眸中揣测,耐人寻味。
裴忆卿跟在莫如深的身后,一直左右张望着,扫过各处布局,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陆葭伊的眼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