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老道乃是西南三大教派之一,道家在南诏的一方教宗,身份极高,又是超凡脱俗,不像乌蛮大祭司奉南诏王为主,也不像慧明和尚那般身兼南诏国师之位,自身独立性远超两人,却是更加受到自盛逻皮时代开始的历任诏主重视。
皮罗阁能够一统六诏,成就大业,自然是有他的天命在身,却也离不开灵均老道等人的几番相助。就是三清天尊点化皮罗阁一事,也是灵均老道从中协调,勾动天地法理降临。否则三清作为法理之身,选择众多,路边点化个叫花子都能叫他灭六诏而建国,并不是非选择皮罗阁不可,个中关系牵扯,阁罗凤并不清楚许多,只是时常听皮罗阁提起,自己也是十分在意。
自皮罗阁火烧松明楼,一统六诏之后,南诏蒙家与道家的关系似乎有了些许疏远,却是再不像原来一般,道门高人时常出入南诏王宫。六诏归一之后,就是皮罗阁想要见灵均老道一面,也是十分困难,叫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却是不知灵均老道有意避开他,并不是因为人情关系,而是算计天数得来的结果。
天机之中,“九”为数之极,乃是天地之间最大的数,就是伏羲造八卦的时候,也不曾触及这一极数,乃是取卦不可算尽之意,连带着八门遁甲之法,也是这方意思,却是老阳极数,阳极而阴生,灵均老道乃是个中高手,自是知晓厉害。而“九”三分而得“三”,故而“三”为数之奇,算是一个“小九”,十分受到道门中人的重视。
从盛逻皮时代开始,到阁罗凤登基坐殿,南诏已经经历三朝。而灵均老道等人是在盛逻皮在位之时便来临的,借了盛逻皮的权力声威,在南诏展开传教,后来皮罗阁称王之后,又是还当日天火烧山之时他在三清天尊面前发下的大愿,亦是大力推动道门在西南的发展。灵均老道甚至是不可做绝,福不可享尽之理,得了两任南诏王的帮助之后,便有心抽身而出,却是不好叫南诏代代都被道家把握,生怕引来各方妒恨,却是不美。
因着此,在皮罗阁一统六诏,完成了他自己的最大使命之后,灵均老道便有意识地开始使道门远离凡尘之事,以此维持道家在南诏的气数长盛不衰,不会面临那等气数转衰之后带来的种种恶果。当日皮罗阁在长街之上,将阁罗凤引荐给灵均老道,灵均老道对其十分喜欢,却咬紧牙关不愿意收其上山学习,也是这个缘故,又是当日一众高人妖王,一眼之下,便大致算出了阁罗凤的命数,知道他与道家无缘,这才没有给他像皮罗阁的一样的机缘。
南诏开国之后,百姓经过了十年的休养生息,也是丰衣足食,心念清明。物质生活上去了,精神文化也就有了需求,却是又有诸多百姓,对于面前的生活倍感珍惜,一心想要寻求一个信仰,来确保自己可以永享这等好日子。百姓们心念一动,自是想到了三清观中神仙一般的灵均老道,自是在这十年之中,不知又多少人上山参拜,又是加深了道家在民间的影响。
道家的影响力提高,阁罗凤想要继承皮罗阁的衣钵,自然也就绕不开灵均老道这一关,却是灵均老道无意干涉与他,百姓悠悠众口可不是吃素的,要是蒙氏与道家长时间没有来往,只怕会叫一众百姓心中不安,又是担心自家大王失德,不再受到道家高人的钟爱。
阁罗凤对此头疼了许久,灵均老道自然也是知道他的困苦之处,故而几日之前,灵均老道才亲自降临在了乌蛮大祭司率领的大军之中,以无上神通相助,显示出自己与蒙氏的关系依旧良好,更是通过行动彰显了自己对阁罗凤的支持,一时叫阁罗凤放心,也叫国中百姓归心。
而这几日,灵均老道等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却是那一日法理降临,天道恩赐众人之后,三清观周围数十里的山脉得到了一片类似洞天福地的异界虚空,个中种种好处,比之世俗人世要好上许多。灵均老道原本的想法,就是要将这山脉变得与那昆仑一般,拥有自己的洞天福地,流传于百姓口中,成为今后千年万载,道家在西南的一个重要所在。
只是这洞天福地的建立,并不是单靠着天地法理降临就行,个中修士们所要处理的事情,比之皮罗阁治理王朝只多不少。因着洞天福地降临,虚空扭曲,自皮罗阁封神上山之后直到今日,寻常百姓都是无法穿越扭曲虚空上山,灵均老道等人花了几日的功夫,差点个个累死,才勉强将山上的空间稍稍理顺,有了一条上下的通路,却是谁也没有闲着。
一方洞天福地的形成,要是单靠灵均老道等人,只怕几百上千年都难有所小成,却是那西昆仑山,有古神西王母道场,更有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坐镇,也是历经多年,才形成了今日这般规模,已是万劫不磨,流传与百姓之中。灵均老道要将南诏这一片洞天福地开发到昆仑那般样子,单靠他自己,根本就是痴人说梦,饶是有开国气数辅助,也是十分艰难,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故而众人十分辛苦,到得今日,才抽出些许时间,下山来恭祝阁罗凤继承大统。
而这一切,都是灵均老道一方的考虑,对于阁罗凤来说,却是一直都在担心自己与道家之间的关系。他深切地知道,虽然皮罗阁一心将王位传与自己,虽然举国百姓都对自己抱有莫大的信任,虽然如今的南诏,比之刚刚建国之时,已经强大了不少,可自己终其一生,只怕都到不了父亲皮罗阁的高度,无论如何努力,都难以成就万世流传的功业。这一切的一切,阁罗凤否希望灵均老道能够给予他些许指点,至少像是皮罗阁在世的时候,南诏王有了困惑,能够向灵均老道寻求一二。
故而今日灵均老道师徒几人到来,阁罗凤也是欢迎得十分热切,只是他的热情之中,多少还是带着些许敬畏和生分,始终与皮罗阁在的时候不同,又是不知道一众人的脾气喜好,一时间有些束手束脚,十分为难。
灵均老道等人倒是毫不在意,却是这一次前来,原就是真心实意地恭喜阁罗凤顺利接掌大位,众人对他的态度,与对待皮罗阁原是一般无二的,自是不需要做这些表面功夫,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也就足够。
众人在偏殿之中相见,却是众人一进入王城之后,便被阁罗凤沿途陪着,从大门口一直到落座,以此彰显了他的诚意,却是阁罗凤身为一国之君,灵均老道等人又无朝廷的官职在身,若是远接高迎,始终有些不妥,进得王城之内,便算是阁罗凤的地盘,一应礼数,自是不需要顾忌臣子们的看法。
灵均老道愈发显得年轻,倒是叫阁罗凤一时有些不敢相认,好在望舒偶尔出入王宫见皮罗阁,倒是不会认错。一路之上,灵均老道等人也是十分礼貌,并不以先王皮罗阁的长辈或是好友身份自居,一应往来,都是遵守了君臣之礼,顶多不过是没有行大礼,却也是方外之人的规矩。
众人落座,灵均老道便起身恭贺了阁罗凤接掌国主大位,几名弟子也是随着恭喜,言辞恳切,也是为皮罗阁能寻到这样一位传人,感到欢喜。阁罗凤先是谢了众人,随后便也按捺不住,一时开口道:“几位道长远来,小王不知,未曾远迎,还请赎罪。先父得几位道长相助,成就大业,证道封神,小王原是应该尽快前去参拜先父的神像。只是百姓们有先去的,都说山上出了些许变化,一时寻不得路途,小王也就耽搁了。”
灵均老道知道他的意思,也就笑笑,轻声说道:“此事原是老道的不是,未曾禀明国主。南诏先王皮罗阁封神,山中气数有了些许变化,我等师徒四人,连日调理,这才理顺了些许,如今却已是无碍了。此时此刻,当有百姓已经上得山去,祭拜归义王。”
阁罗凤点了点头,也是担心这百姓一直不能上山去,时间一久却是影响不好,如今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他也就不再追问山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味相信灵均老道,也是知道道法玄妙,有些事情就算灵均老道愿意说,自己能不能理解还是个疑问。
不过今日灵均老道的到来,却也是给了阁罗凤一个极好的机会,却是君主向有道之人问道,乃是难得的美谈。阁罗凤缓缓起身,走到灵均老道面前拱手行礼,一时问道:“道长有大神通,大智慧,曾指点了先父。如今小王继位,却有诸多不明之事,还望道长指点!”
灵均老道点点头,轻声道:“国主不必这般,老道虽是方外之人,却也是借了南诏一方宝地。国主又问,老道自是知无不言。”
阁罗凤心下欢喜,又是行礼,道:“敢问道长,小王继位之事,如今已算告一段落,却不知今后是否还有难关?”
灵均老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声道:“立国为王,乃是聚少成多,过程之中,难免会有泥沙俱下。如今南诏国运昌隆,气数正盛,却也不是铁板一块,仍需国主小心打理。六诏归一,乌蛮、白蛮和河蛮之间彼此有个商量,应该按照百姓多寡,在朝中任用相迎人物,才好收拢民心,不致使百姓间有了隔阂。”
阁罗凤闻言大悦,却是灵均老道短短几句话语,已经将南诏目前面临的最大难处,说得清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