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在外面。”说完这句话,宁楚便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态,独自进入了里屋。
“嗯。”元宝点头回应,凶墓不是可以玩闹的地方,走错一步,可能就踏进万丈悬崖。万一发生意外,以楚儿姐的身手应该立即就能全身而退,但带上他们两个就不一定了。
村妇很识趣,随便找了个理由就退下去了。
“你就是误入陷阱的人。”刘洋发话。
苍老的面孔,灰白的鬓发,对面乃是一名老翁,这让宁楚有些始料不及。她不说话,算是默认。
这是一场心理战,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刘洋坐在厅堂的椅子上,手指不停叩打桌面。他静静观察起宁楚,浑浊的老眼透漏出精明。活了大半辈子,夸张来讲,他走过的路可比一般人吃过的盐都多。
“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来,老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良久,刘洋开口。
宁楚莞尔一笑,这一局她占了先机。“前辈,怎么会来到这个村庄里呢?”
“自是不小心掉入斑大人陷阱里了。”刘洋笑着回答。
这座阵法虽年久失修,封印之力犹存。除非凶墓主人亲自打开,否则入口只有那座客栈。
若是凶墓主人能打开阵法,这么多年应早就离开此处禁制了。这与村妇所说不符合,毕竟那个斑大人十有八九就是凶墓主人。
而如果不是凶墓主人放刘洋进来的话,那只能说明他和姜易青一样是强行破开阵法进入。 姜易青身体虽羸弱,但其道术在这天下间无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客栈的结界非一般人能够破解,看刘洋的神情,他似乎知道一些凶墓里不可说的秘密。
“那又是如何不小心呢?”她接着问。
刘洋一双鹰眼炯炯有神,很有几分威严。“你真的想知道?”
其实他内心早已做好了打算,单凭他一人无法完成上头下达的任务,还需外力的支援。
“自然。”宁楚心想这老翁好生磨叽。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可以告诉你。但是,首先,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刘洋开口。
“哦,前辈,什么条件?”宁楚的双眼皮沉重,刘洋的坦率正和她意。
“帮我杀一个人。”刘洋干脆说道。
“好。”回答也干脆。
“十年前,听闻此处有奇珍异宝,于是我集结了得力下属,来到那家客栈。从隐秘阵法里进入了这座凶墓,可是谁知道,进入这里之后,百姓和睦,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刘洋啜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能来此处的人,都不简单,有些东西没必要遮遮掩掩。
“一番搜寻无果后,我便命令我的手下先回老巢,等待后续命令。只不过,从那以后,我再未收到他们的消息。”刘洋话语间丝毫没有提及消息的来源和他的身份。
“你想表达什么?”宁楚心中有了猜测。
“小伙子,那些人可都是跟了我大半辈子。出去之后,他们肯定向我通信报平安,绝不会杳无音信,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刘洋看着面前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无奈解释。
附身之术,几乎无人能分辨真假。
“嗯,明白,你的意思是说,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压
根没有出去,而是被人杀了。”有关福尔摩斯的推理情节,宁楚的天赋可谓至极。
“没错,有了不好的猜测之后,我便在这结界里四处溜达。果不其然,在这村庄外的山林中,找到了他们的尸体。不过令人震惊的是,那里不止有我属下的尸首。”刘洋叹了口气,跟随他多年的人被迫死在异乡,说不难过是假的。
宁楚将刘洋说的话抽丝剥茧,分析发现,重点在后面。 “另外那些人是谁?”
与此同时,她警惕着刘洋的面部表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刘洋嘴角微抿,面色凝重。“是这村子里的居民。”
宁楚吐出一口气,面无波澜,仿佛早已料到一样。
凶墓,怨念深重,其主人长久埋葬于此,定不会好心将这些村民安置在这里。至于斑有什么阴谋,她目前猜测不出来。
“你有什么想法?”刘洋看到宁楚胸有成竹的神态,内心隐隐涌现出不易察觉的期待。
“前辈说笑了,我愚钝浅薄,自是看不出这其中门道。”宁楚也不傻,将问题又原封不动的踢回了刘洋那里。
她停顿一下,又说:“我兄长博学多才,倒是可以请教一二。”
双方都是人精,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凡事说话留三分,正是为人处世之道。
刘洋开始沉思,手指习惯性敲着桌面,声音庄重威严:“那你兄长可有来到此处?”
“来了,就在外面。”宁楚打了一个哈欠,很随意的说道。
既然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没理由要看别人的脸色。
刘洋正要开口询问,一道传音突然涌入耳朵。他神色一变,又很快恢复如常。
心细如宁楚,自是观察到了这一点。过后,她借口寻找住处,先行告辞。
刘洋也没拦着,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客气话,便放她离开了。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冰冰凉凉,落在身上很舒服。
元宝时不时往瓦舍里瞅瞅,简直度秒如年。当熟悉的倩影出现时,可把小胖子高兴坏了。
只见,宁楚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隔墙有耳,有话出去再说。
元宝心领神会,将地上的猪头重新背了在身上。
微风裹挟着细雨飘来,拂过姜易青的脸上,冰冰凉凉,异常的舒服。不经意间,他狭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春来春几许,花开花几度。在这个阵法里,四季转换无常。
山林中,宁楚轻轻提起衣裙的下摆,哼着不太好听的小调,在树荫下欢快的跳起来。美丽如蝴蝶仙女,让人一眼万年。
“你要小心,那个老翁的身份不简单,他身上的令牌刻着辽瀛府。”脑海中传来一阵声响,顾望的真身开口。
相比姜易青,他真的可以算是一个不声不响的闷葫芦。在这阵法里被宁楚附身之后,一句话也不说。
“辽瀛府?”宁楚貌似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势力。
“嗯,江湖上新出的门派。短短五年间,便拿下了妖怪的盟友身份。”顾望一时半会说不清他与辽瀛府的渊源,遂隐瞒了一些事情,只讲出了重点。
“妖怪的盟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宁楚哈哈大笑起来。
别的妖怪她不知道,可这仅存的三大家族,骨子里的骄傲,断然不会跟普通的人类结交。
“他们很强。”自是猜到
了宁楚心底的想法,顾望一脸严肃的解释道。身为一名除妖师,承认别人比他强,是一件很羞耻的事。
“楚儿姐。”篝火旁,元宝翻烤着香喷喷的兔子肉。
“嗯?”宁楚懒洋洋回答,顺便施法让顾望陷入沉睡。
“给你。”元宝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兔肉递给宁楚,模样有些滑稽。他好生奇怪,楚儿姐一举一动,虽依旧风情,却比旧往更加疏离。
兔肉焦香扑鼻,宁楚咬了一口 ,五味俱全,让人欲罢不能。“小胖子,烤的不错。”
听到夸奖,元宝脸不好意思红了一片。
宁楚低头继续啃咬,红唇上落下班班油渍。“油炸煎煮,选一个。”
“什么?”元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的死法。”宁楚缓缓开口。
青青草地,假寐的人偷偷竖起耳朵,他心中的苦水宛如涛涛江河。那妖女,果真是他的克星。
“楚儿姐,你在开玩笑吧?”元宝不由缩了缩身子,满脸困惑。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宁楚意念一动,元宝背上的桃木剑不受控制直指其胸口。
看这架势,妖女是动真格的了。醒,还是不醒,假寐的人还在纠结。
“楚儿姐,你...好歹让我死得明白些啊。”元宝垂丧着脸,欲哭无泪。这三年,发生了什么,让楚儿姐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妖怪猎杀名单上有你。”宁楚解释道。魇族灭了,她的归处也没了。
在逃离风绝大地之前,长老分配给她最后一项任务,那就是杀光名单上所有人。
“什么名单,我不知道啊。”元宝整个人都懵了,他急切解释道。
宁楚晃悠悠来到一棵古树下,背靠着庞大的枝干坐下来。桃木剑却依旧停在原处,小胖子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咳咳。”虚弱的声音传来,姜易青悠悠转醒。
元宝眼睛一亮,他命不该绝。
“顾兄,好手段啊。”苍白的面孔,浮肿的印记,无不宣示着那妖女的心狠手辣。
“相公,你在说些什么。”宁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姜易青叹了口气,连装作陌生人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他脸色阴沉,开口道:“你想怎样?”
女子的不矜持以及苦苦纠缠,让人格外生厌。
“不怎么样。”宁楚冷冷开口。
乍一看,两人横眉冷对,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暗地里,某男人的腿瑟瑟发抖。
地底深处,血红色的眼瞳静悄悄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