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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哥谭市8

淮真在经久不息的掌声里微笑的站了一会儿, 不知究竟应该在掌声中全身而退, 还是等着有人来请她下去。


也不知过了有几分钟, 那名“烂草莓”发起人整了整被他的大肚皮顶开一粒纽扣的衬衫,回头作了个“收”的手势, 勒令掌声停下来,但并没有人理他。


直至他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高昂,旁边不知谁递给他一只话筒, 他才得以用收束全场的语气说:“我相信, 这是截止目前为止最让你们激动的一场发言, 因为这女孩儿,相当的可爱,不是吗?”


一个华人女孩神采飞扬、调动全场气氛的所有功绩, 全被他归咎给“因为她可爱”。


立刻有人“嘘——”了他一声,为这番言论喝起倒彩。


他并不理会这点,紧接着说,“不过大家别忘了, 我们仍需要留一点提问时间, 万一问答环节更精彩呢?”


不得不说,他这番话还是起了点作用。


话音一落,鼓掌与倒彩声渐渐停息下来。


他接着问第一排的教授们:“any questions for our cute young lady?”


教授们手头并没有事先准备好的与她论题相关的论文材料。


她立刻将手头装订成册那本论文递下去:只有两份,二十名教授不得不快速翻阅后再进行传阅。


在这之前, 有记者代替教授做了这项提问工作。


纽约时报的记者问:“你怎么看待你们东方的父权制度与一夫多妻制?举个例子,你与你的白人男友为恋爱关系彼此作出让步,是否也意味着, 你可以接受他娶别的妻子?”


淮真笑了一下,没想到记者会问这个问题。


这也是她来到这世上,在登上天使岛移民站作出选择之前所思考的问题。从一开始,在古老的中国,与这个对女性来说已经自由了一半唐人街之间,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现在她有西泽,她不再惧怕面对镜头。


她无比坚定的对着那一只只盯紧自己的镜头与眼睛说,“作为一个深受礼教困扰的女性,你希望我推崇这种陋习?还是说作为一个西方男性,你很推崇这种东方作风——像欧洲人在远东殖民地时常那么干的一样?”


在座年轻男女学生都对那名记者做了个鄙夷的姿势。


比起她的演讲内容,记者们本质更关注于绯闻与八卦。


另一名大西洋邮报记者接过话题:“你说,总得有人先迈出这一步。所以我的问题是,对于你的恋爱关系,你们两是谁先迈出的第一步?”


淮真稍稍想了想,说,“比起回忆恋爱初期谁先迈出第一步,我更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迈出下一步——像所有恋爱中人一样。”


台下年轻人们,尤其是年轻女孩们大笑着为她的大胆喝彩。


话音一落,陆路日报的记者马不停蹄的询问她:“你知道,在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州里,混婚都是不合法的吗?假如新英格兰地区有的学校愿意收你作为他们的学生,你会对你与恋人的关系作出什么样的调整?”


淮真沉思了一下,然后笑着问,“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知道,是否有学校愿意收我作学生?”


有人窃窃私语起来:车轮战似的三个尖锐的话题,她接一个抛一个,兵来将挡,到最后竟然全身而退——这女孩子究竟有着怎样的急智与强大稳健的心态?


会议发起人听闻,立刻接过话题,去问前排仍在翻阅论文那几名教授,“so…any questions?”


几名教授相视几眼,几声略显尴尬的低声咳嗽响起,彼此相识着摇摇头。


哪怕她看起来再机灵,可是没有教授敢于在这短短几分钟的论文阅览时间里,冒着触犯学校暗规与违反黄白混婚法律的风险下,贸然招收一名华人的、女性的学生作为春季入学的大学生。


没有教授提问,基本意味着没有学校对她感兴趣。


有好事者立刻低声窃笑起来。


会议发起人撇撇嘴,对她非常官方的说:“很遗憾……你的演讲也许十分精彩,但是也许对于教授们来说,他们并没有从你的发言与文章读到他们想要的、实质性的东西——当然,这并非意味着你不好,只是说你不适合。谢谢你的发言,希望明年——”


其实淮真对于结果也并没有太多期待。能够讲出这番发言,并引得一部分,哪怕只有一名对华人曾保有成见的人去读一读她写的文章,了解一下美国的唐人街,她就已足够满足。


正当她离开演讲台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等等——”


会议发起人停下讲话。


所有人回过头去。


一名微微有些胖的西装男人从基金会那两排椅子中间站起身来,递出一张烫金的蓝色信封,说,“我有幸读过季女士刊载在中西日报的文章,那篇文章也还不错,内容乏善可陈了一些,也较为偏执稚拙。但经过这番演讲,我们决定——噢,我这身材——对不起,谁能来帮我将这份邀请函递给季女士?”


那会议发起人知道这名西装男姓氏前面究竟有多少个头衔,被他这番话给震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那名女校校长穿着高跟鞋小步跑上台阶,从西装男手里接过那份邀请函,稍稍看了一眼封面,而后朝淮真走过去,一边对她说,“恭喜季女士,你——”


尚未及女校校长讲完,立刻有人惊叫着接腔:“havard university!”


女校校长微笑着点头说,“you’re right,collegeeducation,havar…ms.?mrs.?


淮真笑着接话,“miss.”


女校校长说,“congratulatoins, miss kwai!”


下面一群哈佛radcliffe学院的女孩们忍不住大叫不公:“no!!!why havard?”


女校校长说,“你们是觉得radcliffe不如havard吗?”


女孩们抱住头尖叫:“no way!”


女校校长说,“你们需要解释的话,让我们有请洛克菲勒基金的董事长——施特劳斯先生来作解释!”


在所有镜头聚焦之下,刚才那名中年男人抬抬眉,很怂的说:“我们只是不想被别的几所大学抢先而已。”


女校校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is that enough?”


台下大叫:“不够!”


很怂的洛氏董事长接着说,“好吧,刚才dr. hummel对我说:‘必须将这个学生搞到手,你们知道哈佛燕京学社有多缺人。’你们要是知道他有多finicky,就知道邀请这名优秀的女士有多么急迫了。”


(finicky:龟毛)


台下大笑。这解释确实够合理。


在走下演讲台之前,淮真抬头,在后排人群里寻找到那敦厚面容,对他感谢的鞠躬,又再次转过头,对台下人群致谢。


她朝西泽刚才倚靠的位置去寻找,发现他已经不在那里。


以为他已经回到最后排,沿着阶梯往上,还没来得及在座位坐下,突然有人拽起她就往外跑,步子迈的又大又急,几步就带她跨出会议室。


刚才那几个女孩还在后排热无比切地对他们说:“我们太喜欢你们了,你们怎么可以这么酷?”


淮真看了眼西泽。


他做了个“嘘”的表情,带着她在空旷的楼梯间急速狂奔。


直到更多、更杂乱的脚步声在半层楼上响起,淮真立马知道:有人追上来了。


每次台阶转弯,或者步子差了一臂之长的距离,他都会扶着她的腰,带她轻轻松松一步五级跳。


有个长腿男人(并且搞不好是个长跑健将)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就凸显出来了。


不到半分钟,他们从六楼一路狂奔到国际会议大楼楼下时,一辆相当拉风的阿兹特克牌黑色折篷车一个尖锐的急刹车,立刻停靠在两人面前。



在驾车人伸手拉开后座车门,大喊“上车!”的同时西泽拉开车门,与淮真一起跳上了折篷汽车。


菲利普大叫:“扶稳了!”而后将油门踩到了底。


她相信他是将油门踩到底了的,否则高速刮过头顶的气流不会像一把锉刀似的,带给她天灵盖被掀起的错觉。


车开出几十米,淮真回过头去开,发现追上来的是那十几名记者。


滨海日报那名记者气得险些将手中吃饭的家伙给摔了。


另有一名以排华诸城的滨海日报记者,撒丫子飞快的追出几十米,在后头气急败坏的大声咒骂他们:“old china ra|ped young america!”


(古老的中国强|奸了年轻的美国!


菲利普与西泽都不由得笑起来。


菲利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who raped who?”


西泽大笑的时候,声音很清亮,也很有磁性,“我想他将主语与宾语放错了位置。”


淮真声音有点颤抖的接过话,“形容词也用反了。”


她的话音有点点呜咽的腔调,这使得前排两人一起回过头来看了看她,有点诧异的发现,她哭了。


“你……”西泽皱了皱眉,相当温柔的问,“你怎么回事?”


淮真越哭越凶,简直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哇哇大哭,“我也不知道,也许我这辈子从没有见过这么多记者。”


西泽看了她两眼,有点无语又有点无可奈何的笑着说,“你这样子跟我第一次将你从唐人街带出来时一模一样。


还不及淮真回嘴,前排的菲利普噗嗤笑出声,立马也跟着嚎啕起来,哭声比淮真还要大。


淮真带着哭腔谴责他:“你他妈又哭什么?”


菲利普双手颤抖地简直要握不住方向盘,“我简直有点儿受不了……你女朋友他妈的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西泽:“……”


菲利普吸了吸鼻涕,说,“我开始有点喜欢她了——这可真他妈使我难过。”


他一边讲完,一边从那件做工精良的风衣外套里取出两只压扁了的抹茶cup cake,一只驾驶坐与副驾驶座中间的小桌上,另一只绕过椅背递给淮真。


淮真给他惊呆了,止住哭泣,从他手里接过来,问,“你他妈的对抹茶蛋糕做了什么?”


他抽噎着说,“我去偷蛋糕时被发现了,逃出来开车时摔了一跤……”他从后视镜里看见淮真像只受了委屈的松鼠一样,用双手捧着咬了一小口,顿时觉得自己心脏又有些受不了,泪流满面的问她:“好吃吗?开心一点没有?”


淮真一边擦泪,一边不住的点头,“谢谢你,你人真好。”


车内三个人,两个人莫名的酒变成了巨婴。


剩下一个西泽,一手撑着车门,皱着眉头问:“……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


菲利普打了个喷嚏,鼻涕险些被他吃进嘴里。


他用大衣袖子揩了揩鼻涕,生平第一次对西泽硬气起来:“你他妈给我闭嘴。”


西泽:“……”


西泽接着使出他那种经典款冷硬的语气说,“philip,你要是不能开车,麻烦请将车停在路边,来副驾驶座里慢慢地哭。”


菲利普哽咽了一声,委屈巴巴看他一眼,无比乖顺的慢慢将车停在路边,说,“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在吃到一份完整的热宫保鸡丁前,我尊重你对着大蒜和花椒发脾气抱怨的权利。


是的,就是这个故事。


old china ra|ped young america.


终于写到这里,提醒大家坐好扶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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