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宇国最近过得很不好, 他提前一步跑路,没跟着牛锐智一起丢脸,但牛锐智睚眦必报, 醒来后虽然不能把盛明安怎么样,可教训一个焦宇国还是能做到的。
牛锐智将焦宇国从盛明安实验室那里带一堆数据叛逃至黑金科技的事情透露出去, 话里话外暗示盛明安挖坑陷害,因此整个行业都知道焦宇国此人。
只不过行业里没人相信焦宇国带数据叛逃是盛明安授意, 谁能这么傻?
如果说是其他人能力不足而使出间-谍盗窃对家机密这招, 他们信。但此人是盛明安, 他们就不信。
没错, 就是这么双标。
当一个人强大到必须仰望才能看到, 没人相信他需要依靠阴谋诡计才能获取成功。
不信牛锐智污蔑盛明安的暗示, 却都猜出焦宇国嫌弃‘涅槃科技’不如‘黑金科技’而携带原实验室数据跑去对家投诚。
这样的人, 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聘用。
焦宇国的名字就这样臭了,没有哪家企业研究所敢聘用他, 就连他原来的学校也将他择出留校任教名单, 导师也不敢带他做项目。
他们搞学术科研最怕焦宇国这种人。
学业、事业双坠机, 焦宇国自食其果,悔恨不已,已经没用了。
***
科大同步辐射实验室。
盛明安从实验室出来, 接到陆音的电话, 后者说央媒希望专访他,问他愿不愿意, 愿意的话什么时候有时间等等。
盛明安推拒:“我没什么可以说的,石墨烯制备技术相关你们都了解。如果官方想推广技术,可以去实验室专访。”
陆音感叹多少人想上央媒都没机会,盛明安唾手可得反而避之不及。
“那好, 我等会回绝。”她说。
“谢谢。”
陆音又说:“还有专利授权转让的事,这几天电话快打爆了。国内外都想抢独家授权,开出两亿美元的价码买断,不过张宏岳没答应。”
盛明安:“他做得挺好。技术不能被国外买断,授权对象分国内国外。国外企业买断技术可以,但华国不能在其列。”
技术一旦被国外买断,华国不能利用该技术开发石墨烯,反过来得从别人那里购买成品,盛明安怎么可能让国家陷入这种被动局面。
陆音笑说:“张宏岳也说了相同的话,他人品还行。”
盛明安理所应当:“陈惊璆不会介绍坏人给我。”
“……”陆音:“知道你俩感情好。”
盛明安见她该说的话都说了便道有事忙,挂断通讯,抬头就见门口处出现陈惊璆瘦高的背影。
外面下着密密的小雨,天地茫茫一片,人们躲在室内,只有陈惊璆一个人在那里,周身环绕着封闭严实的寂寥。
“哥。”盛明安无声靠近,轻声呼唤。
陈惊璆回头,一见是盛明安,眼里顿时亮起光芒,自我封闭的世界主动裂开缝隙无比欣喜的欢迎盛明安的到来。
“我看到围脖热搜,想过来恭喜你。”
“你不是早知道了?”
“多高兴一次又没有损失。”
盛明安沉默片刻:“我说不过你。”
陈惊璆笑,向前两步,抬手揽住盛明安的肩膀,着迷而珍惜的亲了亲盛明安的头发,看见他头顶一个小小的发旋,竟无可救药的觉得特别可爱。
“我本来想带你去外面,但是下雨了,出去可能会淋湿衣服。”
下午还得回实验室,衣服湿了得跑回东区换,来回太麻烦。
盛明安的额头靠着陈惊璆的下巴,眼睛盯着他喉结上那颗小小的痣,笔间嗅闻来自陈惊璆怀抱的清爽的洗衣液味道,耳边听着他话里的遗憾,忽然有些不忍心。
“我下午没有数据要跑,也没有试验课题。”
“是我认为的意思吗?”
“嗯。”盛明安淡声说:“我下午有空。”
陈惊璆的手掌按住盛明安的后脑勺,“饿了吗?我们先去吃饭。”
说完便拉着盛明安走出门口,柱子旁放了一把雨伞,他拿起伞撑开,把盛明安护在怀里,冲入雨幕里,渐行渐远。
十来分钟后,两人到了学校附近的特色街,先就近找了个面馆解决午餐,然后七拐八拐进入颇为安静隐秘的巷道深处。
无论前世今生,盛明安都没来过这里,偶尔几次路过巷道口,瞥一眼同校青年们三三两两进去或出来就不感兴趣的走了。
舍友很喜欢到这里来玩,经常在宿舍里聊起相关话题,所以尽管从没去过的盛明安也知道巷道里头有电竞网吧和电玩城,还有旅馆。
盛明安:“你带我来玩游戏?”
陈惊璆捏紧盛明安的手,回头看他,出乎意料的点头。
盛明安惊讶:“我不喜欢玩游戏。”
陈惊璆:“不是沙朗他们玩的那种电子网游。”
沙朗他们经常玩魔兽、撸啊撸和王者,盛明安是真的不喜欢。
但是不是这些,那是什么?
盛明安迷惑。
陈惊璆:“走。”
盛明安跟在他后面,穿过外表破旧但内里装潢豪华专业的电竞网吧、蓝光霓虹闪烁的电玩城和看上去颇为廉价的旅馆,来到后面一栋四层高楼的二楼。
一楼是酒吧,因为是白天+雨天,没有客人,酒保懒散的靠在桌边擦酒杯,窗户边还躺了一只圆滚滚的狸花猫。
酒保瞟了眼两人,没理睬。
盛明安感觉很新奇,他从未来过这些地方。
跟随在陈惊璆身后,却好奇的左顾右盼,这是他陌生的世界,却是陈惊璆熟悉的世界吗?
到了二楼。
二楼十几个人,右边一排绿色台球桌,其中几张都有人在打球,旁边还有人在看。
陈惊璆开了一张台球桌,扔给盛明安一根弄好粉的杆子说:“台球有很多种打法,认可度最广泛的一种是斯诺克,英式比赛台球。就个人而言,我喜欢打鲁尔球。鲁尔球是美式台球,诞生于酒吧、街头巷尾,也混迹于酒吧、街头巷尾。”
盛明安不解他为什么说这个,但是认真听:“我不会玩。”
陈惊璆:“我教你。”
盛明安:“很好玩?你很喜欢?”
“谈不上喜欢,但是是我解压的方式。”陈惊璆拎杆俯身,对准排成三角形的圆球堆击打白球,一声脆响,圆球堆四下规则散开,一颗红球入袋。“我没告诉你吧,我没□□-拳之前,靠赌球赚钱。”
他起身、俯身,挥杆的动作不算标准但是随意,每一击力度轻巧而精准,台球上那些圆溜溜的球仿佛有了生命,变成一个个听话的士兵听从他的指挥。
盛明安未曾见过打拳的陈惊璆,却在此时见到了打球的陈惊璆,透过眼前这一幕,仿佛能看见十几岁的陈惊璆在鱼龙混杂的地下酒吧打台球,少年的眼神专注、孤寂、凶狠,像一匹离群索居的恶狼。
“在废弃车库改造的地下酒吧,破落的小巷里,每个下雨天就会涌入一群人。他们是工人、学生,因为没法露天工作所以躲进来,或者体育课逃学,我会混入人群中,跟人开局,或者帮人打赢分钱。比捡垃圾赚得多,比打拳赚得少,不过胜在安全。”
台球室里的声音都渐渐远去,盛明安耳边只剩下陈惊璆的述说。
他通过另一种方式参与见证了从前的陈惊璆。
“我很久没打球了。”陈惊璆说:“偶尔还是会来打一两盘过瘾,挺有意思的。安静、专注,眼睛和注意力都在两颗球碰撞和碰撞之后的轨迹,一一解决掉它们。你要学吗?”
盛明安听见自己说:“我……试试。”
然后陈惊璆走过来,从背后拥住他,握住他的两只手,教他怎么用球杆、怎么看球的运行轨迹,解释台球比赛的规则。
这不是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因为陈惊璆总是喜欢凑过来搂搂抱抱,而盛明安信任他,所以无所谓他的接近,也习惯了亲昵的拥抱。
但此时他却觉得陈惊璆的怀抱滚烫,让他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穿梭四肢百骸。
“看球,专注。”陈惊璆说。
盛明安眼睫毛抖了抖,握紧球杆说:“我知道怎么打了。我想自己试一试。”
他没看陈惊璆什么表情,只听到陈惊璆说‘好’,然后松开他,不用看也知道陈惊璆就在他身后,目光一定落在他身上。
盛明安集中精神盯准球杆尽头的白球和目标的绿球,视线忽然有些模糊,他也没注意其他,就是出杆打击白球、撞击绿球,但是绿球没有进洞,撞到另一个球反而进了。
陈惊璆在他背后笑:“自由球四分。”
盛明安心一抖,定定神,再去撞击绿球,这回不够幸运,陈惊璆在后头指导他怎么打,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却让他的心抖得更厉害。
一盘球被他打得七零八落难以收拾,最后还是陈惊璆走来将这些高难度的球一一打进洞里。
打球的陈惊璆帅得让人腿软,台球室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不时投来欣赏惊叹的目光。
盛明安好奇问:“这就是你对我的恭喜?”
“不止。”陈惊璆示意他看向室内其他桌:“玩过赌球吗?”
盛明安:“赌博犯法。”
陈惊璆:“适当娱乐。”
他不给盛明安拒绝的机会,拉着人就朝人群走去,同里面的人简单交涉一番便开始赌球。娱乐性质为上,输了请喝酒或者一局五十,最高一百,过了犯法判刑的五千就不玩。
“你可以把打台球看成比赛,赢的人获取‘奖杯’。”
盛明安抱着胳膊看陈惊璆战无不克,每一局都打得很漂亮,人群里头不是没有玩好几年的老手,但是都输给了陈惊璆。
大概是曾经为了养活自己,所以琢磨技巧,导致技艺精湛。
盛明安以为他会无聊,却不想一局又一局下来,他居然沉迷其中,心情随陈惊璆每一次出杆而紧张,为他险之又险的漂亮的一杆进洞而喝彩兴奋。
这边的精彩比赛吸引人群聚集过来,盛明安有些不自在,便向前靠了些,忽然陈惊璆来到他面前,脱下工装外套露出内里一件黑色背心。
下身是工装裤、军靴,而上身一件背心裹不住精壮的身材,与两年前相比,不再偏瘦,而是健康均匀甚至是性感的身材。
陈惊璆问:“帮我看一下外套?”
盛明安接过外套,含糊应了声,垂下目光看着陈惊璆转身迈开两条长腿,每一步走得慢条斯理不失力量。
失神中的盛明安被一阵尖叫声猛然惊醒,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陈惊璆又赢了,围观群众忍不住崇拜尖叫,然后他就手里就被塞进一根球杆。
陈惊璆说:“不能总是我玩,现在轮到你了。”
盛明安有些乱:“我不会。”他皱眉:“会输钱。”
陈惊璆:“所以我赢的钱用来干嘛?”
盛明安:“?”
陈惊璆推着他向前:“让你随便输。”
“……”盛明安说不清那一瞬间心里什么感觉,就是舒服敞亮,唇角紧抿,弯成微笑的弧度。
当然盛明安是个天才却不是全才,台球不是物理化学光靠脑子就能一下子融会贯通,所以短短一个小时里他就把陈惊璆赢来的钱全都输光了。
盛明安撑着球杆,脸色严肃地盯着台球桌,陈惊璆问他是不是还想玩,他摇头说不是,随即笑说:“还挺好玩。”
他歪过头来看陈惊璆:“下回我带你跳双人拉丁。”
陈惊璆懵了,轮到他说:“我不会。”
“哦,可以学。”
陈惊璆挠了挠额头,套上外套,想象他学跳拉丁……不敢想象,让他打一套军体拳都比跳舞动作漂亮。
“五点了?时间过得真快。”盛明安感叹,发现雨也停了,云层里落下阳光。他说:“陈惊璆,我今天很快乐。”
如陈惊璆所说,沉浸于台球撞击,在激烈紧张的比赛氛围中,沉积的压力被释放,心情放松,快乐便纷至沓来。
盛明安说:“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这栋楼,并肩回科大。
上楼时,盛明安说:“我不是很清楚喜欢的感觉,但是我有在努力弄懂它。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以前也没想过,但是我好像没办法找一个女孩子或者其他男孩子结合成家。”
正常人生应该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盛明安也认可这样的人生,因为很省心,偏离轨道的人生代表着麻烦,他不喜欢。
虽然他认可正常人生的常规步骤,却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思考以后是否成家生小孩,直到陈惊璆的告白将这件事推到面前,而他避无可避,不得不直面问题。
设身处地思考后,盛明安才惊觉他没办法想象身边出现陌生的女孩或男孩陪伴他一生,与他做亲密的事譬如生儿育女。
太困难了。
他能接受什么样的人?他能喜欢什么样的人?谁又能接受他迟缓的感情回应?谁愿意大费周章耗尽气力叩开他的心?
太难了。
盛明安有自知之明。
而他排除所有选择和假设后,不意外的发现陈惊璆完全符合以上条件。
因为前世今生的特殊牵绊,所以陈惊璆成为盛明安唯一能够接受的人,也是唯一愿意接受、等待他的感情回应,花心思要他的喜欢、他的心。
可是盛明安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陈惊璆,他不懂的,他要先弄明白才能回应陈惊璆。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我认为只能是你。”
陈惊璆忍不住屏住呼吸,心跳加速,手臂激动得浮起鸡皮疙瘩。
“不过,我得先喜欢你。等我学会了,我就喜欢你。”盛明安飞快的说完,飞快的瞥了眼楼梯下的陈惊璆,然后不等回应就跑了。
留下陈惊璆愣怔原地,傻了似的。
楼下来来回回路过不少学生,都诧异的看向陈惊璆,似乎不解这人怎么了。
半晌后,陈惊璆突兀的笑出声,屈起食指抵着鼻尖,乌黑的眼瞳里全是笑意,手指搓了搓,喜形于色而小动作不断,自己都没发现,然后继续旁若无人的笑,压根没看到路过学生惊讶奇怪的目光。
可能看到了也无所谓吧。
反正他高兴。
盛明安回应他了。
他就是高兴。
***
耶路撒冷以色列,沃尔夫基金会总部大厦。
沃尔夫基金会成员们此刻作为2018届沃尔夫奖评委齐聚一堂,商讨从来自于全球的卓著的科学家们提名名单中选择出最优秀的几位,推选为明年的沃尔夫奖得主。
沃尔夫奖设立于1976年,素有‘小诺贝尔奖’之称。
沃尔夫奖一共设立六个授奖领域,分别是数学、物理、化学、农业、医学和艺术,其中沃尔夫数学奖与菲尔兹数学奖都被称为数学界的诺贝尔奖。
但菲尔兹奖规定四十岁以上数学家不能获该奖,相反沃尔夫奖得主一般白发苍苍,便有了数学界终身成就奖的说法。
沃尔夫物理奖和沃尔夫化学奖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诺奖的风向标,出现过至少三分之一获得该奖的科学家们在之后不久获得诺奖。
因此每年的沃尔夫奖得主也是备受关注。
沃奖评选流程一般七月提名,八月底结束提名,然后进入评选阶段,等来年一月中旬公布得主名单,到五月份举行颁奖典礼。
2017年的沃奖年初已经公布,现在准备2018年的沃奖得主评选。
此时,评委们正在商讨明年的物理沃奖。
作者有话要说: 安崽:等我学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