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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又不是让你上殡仪馆

这师徒二人正在高兴之余,轻松愉悦的气氛被急救中心的护士冷雪打破。


“哦,二位在这里热聊啊!家属到了。”


一头齐鬓的短发,鹅蛋脸形,颊部永远点缀着两片绯红,可能是局部的毛细血管比较丰富的原因,有点类似藏胞的那种‘高原红’,丰满而略显壮实的身躯却不失灵活,冷雪步履轻盈,大步踏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乐呵呵的揶揄着这师徒二人。


冷雪,听这个名字也够冷血的,然而,她的性格与她的名反差太大,没有雪的冰冷,相反,她这火辣的性格足以将冰融化。


据冷雪自己讲诉,她出生时正值漫天大雪,恰好她又姓‘冷’,所以,父母给她取名为冷雪。


可她天生就是开心果,大大咧咧的,仗义又豪爽,抛开她的女儿身躯,与她相处就如同好哥们,而且,酒量还忒大。


从昨晚到现在,林宗翰可谓是忧心忡忡,尽管伤者已经苏醒过来,但是,大家担心的签字问题却一直困扰着他,冷雪带来的这个消息无疑让林宗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谢谢,家属在哪?”


林宗翰很是感谢冷雪及时带来的这个消息,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与家属沟通,希望能得到他们的理解。


这种心态很奇怪,怎么感觉就象是自己做了错事,而等着他人的原谅,那般的没有底气,那般的别扭。


这是林宗翰回国以后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也许是他冷静下来后,面对所处环境的一种妥协,还是他正在慢慢地蜕变,变得象杜齐维类的医生一样,明哲保身。


难道文化融入就是这样?


冷雪看着百思不解而怔怔愣住的林宗翰,善意地又提醒道:


“林老师,我已把家属安排在沟通室。”


冷雪的大嗓门一点也不亚于河东狮吼,硬生生地将处于点穴状态中的林宗翰唤醒了,这种变色龙般变换莫测的想法,让他自责不已,“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母?又怎么会忘记学医的初衷?”


林宗翰不由心中一阵冷颤,操起记录本对叶欣妮说道:


“走吧,沟通室。”


沟通室,也叫协调间,意思一样,就是医患双方沟通协调的地方,房间不大,不到二十坪,陈设也简单,一张很沉很沉的大办公桌,特结实,最关键的是搬不动,也砸不烂。


通常,办公桌上一定有张玻璃板,压压相片、文件之类的,但沟通间的办公桌上没有,要说有的话,那就最桌面上那数不清的刀痕,很深很深,桌子要是有生命的话,一定会灌出几大个脓胞性黄水出来,而且还带腥味的,反正,一幅饱经风霜的沧桑与破败感。


不是S医科大没有钱来换,确实是没有必要,一个月换张办公桌总行吧?这张桌子才不到半个月,仿佛经历了若干世纪。


更有意思的是,椅子居然是一体的,还嵌入在地面,更结实,不锈钢材质,牛吧。


杯子是纸杯,窗户是钢化玻,比头还硬,要说最危险的,可能就是林宗翰手中的那只派克钢笔了。


穿过安装有金属探测的房门,林宗翰在家属的对面坐下,正好面对摄像头。


家属三人,一男一女两个年青人坐在老者两侧,类似于合影留念那样的座次。


虽然三人精神萎靡青灰色的脸,痛苦的表情,黑黑的眼袋,尤其那女人的眼角还挂满泪滴,明显是昨晚通宵未眠,但是,他们很平静,甚至是木纳,坐在那里缄口不言,漠视着己坐在对侧的林宗翰与叶欣妮,也许是伤心过度后的那种绝望,而显得心灰意冷。


近乎诡异般的平静,毫无生机,连空气中渗透着悲哀,这场境,与林宗翰意料中的那种激动而喧闹的局面大相径庭,一时竟然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轻轻地将夹着钢笔的记录本递给叶欣妮。


叶欣妮倒也机灵,接过笔记本,握住纲笔开始做起笔录来。


她抬头看着对面的三位家属,莞尔一笑,干练而清晣介绍起来。


“您们好,这是林宗翰副教授,也是主刀医生?请问您们怎么称呼?和伤者的关系是?”



叶欣妮厘清关系的开场白很重要,沟通嘛,必须与直系亲属对话,否则,岂不是白搭。


叶欣妮温婉的话语,就象一颗还魂草,家属一听到‘主刀医生’,这三人恍若沉睡千年的冰冻人般苏醒过来,瞬时痛哭流涕,呜呜一片。


“老师,您是说刘强还活着?”


这不是废话吗?又不是让你上殡仪馆,当然是活着的啊。


叶欣妮点了点头,嘴里说了一个字‘是’。


原来,伤者叫刘强,那女人是他的妻子郭秀英,年青男子是他的弟弟,叫刘浩,老者当然就是刘强的父亲了。


其实,昨晚上,刘强出事的消息就传到他们那里,只是以讹传讹,他们听到消息时,说是‘刘强已死亡’,就差说‘已埋’了,他们匆匆赶往殡仪馆无果后,抱着一丝希望,这才回到医院。


而叶欣妮的开场白,无疑燃起他们的希望,老者激动不已,面部扭曲、嘴唇颤栗,着急说道:“现在情况如何?”


刘强没有死,这个结局很万幸,这三人的心已提到嗓子眼,就想确定现在的刘强怎样了。


作为生刀医生,林宗翰最有发言权,三人灼热的目光盯着林宗翰,快要喷出火来。


此刻,林宗翰感觉他就是消防员,他的每一句话都必须对准火点,不能有丝毫偏差,细细地把昨日的经过、手术情况给家属解释起来。


“昨天睌上,伤者刘强送到医院时,左肾及脾破裂复合性腹部损伤,己处休克状态,生命垂危,经院总值签字,对他进行抢救,鉴于左肾和脾脏已无保全的可能,实施了切除手术。”


林宗翰讲得口干舌燥,喝了点水又道:


“目前,刘强在重症监护病房,生命体征平稳,渡过一周的危重期后,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请您们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好,什么都不重要,听完林宗翰的介绍,家属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刘强的妻子郭女士,双眼噙着眼泪,破涕为笑,激动地双膝落地。


“林老师,谢谢您!您是我的大恩人。”


情绪也会传染,刘父激动地附和着。


“是啊,您是华佗在世,是刘强的再生父母,我代表全家人谢谢您。”


这一跪出乎方宇成的意料,惶恐不安,慌乱中连忙上前,双手把她搀扶起来。


“这是我们职责使然,不用谢。”


沟通必须要理性,林宗翰经历太多,必须要学会控制,这不是冷血,沟通的基础必竟是建立在真诚与理性之上。


而叶欣妮似乎也被这一幕感动,一边记录,一边擦试着湿润的眼眶。


还有一个人看上去比较理性,自始至终,都皱起一张脸,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就是刘强的弟弟,刘浩。


方宇成静默了一会儿,才耐心地又问道:


“情况就是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老师,货车司机跑了,费用咋办?”


看来刘浩很清醒,也很实际,他可不管你这些虚头巴佬的东西,**裸地问道。


这个问题很棘手,林宗翰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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