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确实如奈德丽所说:从我穿越到的位置,想走出丛林,需要走很长很长的时间。
我们在丛林里这样行进了很久,我跟在奈德丽优雅而矫健的身形之后,不断笨拙地踩断树枝、弄倒灌木,发出各种不和谐的声响。
最关键的是,那些被弄到的灌木往往会弹回来砸在我的身上,而且它们之中的多数,还有刺。
这段时间里我当然也没有闲着,虽然作为一个久居都市的人类,在这么短的半个月时间里,想要做到像奈德丽那样,完全适应丛林生活,绝对是天方夜谭。
不过至少很多在野外生存,确切地说是狩猎的技巧,当然仅限于寻找和追踪猎物,至于捕猎,我既没有变出锋利的爪子和牙齿的能力,也学不会那种简单粗暴的一矛击杀各种猎物的技巧(我觉得兔子的话还是可以的)。
还有关于一些鲜艳诱人但是有毒的野果,听她讲起的时候,我总能间接地想象出,过去她尝试时候中毒的痛苦。
我原本的那件衬衫和四角裤衩也早已被划得破烂不堪,也简单地穿上了野兽的毛皮——说实话,前几天确实全身都是一股脂肪的腥臭味,以至于我每天宿营休息之前都要好好地洗个澡,不过那股味道似乎怎么也洗不掉。
为此,那段时间,奈德丽没少鄙视我每天都要洗澡的怪癖。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时间太久没了味道,还是我已经习惯了那讨人厌的气味。不过我可不希望是后一种。
至于奈德丽呢,也慢慢适应和我一起吃烤熟的食物。
熟食这种人类伟大的发明自然有其道理,也确实味道上好过生食,况且奈德丽毕竟是人类,虽然有着幻化的魔法,但不像猫科动物那样有一个怕烫的舌头。所以刚开始虽然有些抵触,慢慢也还是接受了。
我承认,作为一个“文明世界”来的人,对于自己这“先进文明”被接受,多多少少有着一种独特的类似于骄傲的情结(就是所谓的文明优越感)。
而奈德丽似乎也渐渐展示出了在烹饪方面一直以来被隐藏的天赋。
刚开始烤肉都烤不熟的她,慢慢能烤出鲜嫩可口的肉来,也开始尝试烹饪一些肉类之外的食物。
比如我们会在河边寻找类似于香料的植物,挖一些味道像是土豆的块茎类植物,也用石头做了个简陋的大锅,用来烹煮这些东西(虽然都是一次性的,我们当然不会带着一口沉重的石头锅上路)。
每天都是这样,晚上吃饱饭,就灭掉火,爬到树的高处(这对于我来说越来越轻松),在星辰与明月的辉映下睡去。
其实背景故事里的奈德丽,不过是一个不幸父母双亡的平凡女孩,谁知道她是怎么一个人在丛林中生存下去的呢?
从刚开始一个人在火堆旁边哭泣,到后来慢慢适应了丛林的黑夜,适应了和丛林里的其他动物一样,茹毛饮血。因为丛林的潮气不方便生火,也不再吃熟食。
当然还有意外地获得了变身为大猫(好吧是美洲豹)的奇异魔法。
值得注意的是,这十几天来,从穿越到瓦罗兰第一天起开始的全身胀痛依然没有消失。
“我们到了。”在淌过一条河流的时候,奈德丽突然跟我说。
我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可是视线里,除了树丛依然是树丛,依旧绵延着,仿佛没有尽头,也没有看到所谓“文明世界”修建的道路。
“怎么可能?”我得出结论。
“我不是说战争学院,这里是丛林深处,库莽森林很大,远比地图上要大得多——其实我也不知道地图上到底有多大。”奈德丽咧开嘴给了我一个狡黠的笑。
“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有一样东西,刚好送给你咯。”
“什么东西?”
奈德丽表情略有些暗淡下去,低着头继续走在前面。“就是,当年我爸妈付出生命也想找到的宝藏,在他们死后却被我找到了。”
她在一棵古树前面蹲下,在古树裸露在地面的虬结老根之下,我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呃,这个洞…可以进么?”我有些迟疑地说道。
“为什么不能?”奈德丽看着我。
“问题是,出的来吗?”
“进去再说啦!”奈德丽把我一把推了进去。
我跌跌撞撞地从洞口摔了进去,其实似乎没有那么深,不过周围似乎没有什么落脚点,想爬上地面的话恐怕不那么容易。
洞口似乎是故意被人挖开的,古树的根系刚好撑开狭窄的入口,又不会因为雨水的冲刷而坍塌掉。
奈德丽跟着也跳了下来,我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宝藏,泥土里有一些羊皮纸的残片,我捡起来看了看,也一无所获。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奈德丽的得意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见她不知从哪里挖出一只瓦罐。“这东西,可以用来盛水吧?免得每次都要用木头。”
她说着,活像个等待家长表扬的小孩子,结果手上一个不小心,瓦罐摔落到地上,瞬间粉碎。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沮丧。
“你没事吧?”我跑过去蹲下,刚刚瓦罐摔碎的瞬间瓦片溅射,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她。
“我太笨了。”她沮丧地瘪瘪嘴,说道。
“没事啊,在丛林里我们总不能抱着这种麻烦的东西到处走吧?”我说着一边检查她的腿上有没有伤痕,果然在她小腿靠近膝盖的位置发现了一块扎进去的瓦片。
“疼吗?”我问。
“没事啊,”她说。“丛林里受伤是常事啦。”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我说着,伸手抓住卡进她伤口里的碎片,断口处还很锋利,我施力的时候断口居然切进了皮肤,渗出血来。
碎片刺得很深,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慢慢把它拔出来,一向自诩不怕痛的奈德丽也忍不住痛得哼哼了两声。
“喂,你的手……还好吧?”
“比你强多了。”我笑着说,“一会出去之后最好洗干净伤口,不要感染了,丛林里是很容易感染的吧。”
我看着地面上破碎的瓦罐残骸,忽然在破碎的瓦片间,发现了一枚红色的宝石。“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我嘀咕着把它捡了起来,食指和拇指捏住,仔细端详着,偶然在某一个角度,宝石反射出的光泽让我头脑一阵恍惚。
眼前似乎开始出现幻觉,虽然只是一幕幕场景的碎片,黑暗的高塔,破碎的大地,乘着不死鸟的魔法师,和黑暗高塔的主人激斗的场面,巨大的魔力笼罩一切,茂密的丛林拔地而起。
原本只是一系列毫无逻辑的画面,然而却好像有什么人在帮助我理解一样,让我把每一幅画面,每一幅画面之间的连接,都在头脑里补全。
似乎这枚宝石的主人,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师,来这里是为了击败一位滥用魔法,破坏了大地的邪恶巫师。最终双方两败俱伤,魔法师以自己的生命之力和全部魔力,化为整座库莽森林,将邪恶巫师彻底封印。
而他的部分记忆和魔法,就残留在了这块魔水晶里。
我失神了片刻,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手中的宝石已经消失不见了。
头脑之中似乎多了一点什么,关于那名魔法师留下的魔法,似乎是被称作造型魔法的东西。
“发生了什么?”
“呃,我大概拿到了传说中的宝藏,不过……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用处。好像是某种魔法。”
确实,脑子里所能理解的内容,不过是一些辅助造物之类的魔法,多少有些晦涩,况且我现在连魔法力量如何凝聚都不知道,想要理解这种高深的(尤其是被魔法的主人称为最伟大的魔法)东西,还很费力。
我按照脑子里的魔法原理尝试凝视了一下破碎的瓦罐,这个罐子和里面的水晶似乎都是被那名魔法师,用他引以为自豪的造型魔法,创造出来的。既然如此,是不是也可以……修复?
我一边想着,张开五指凭空对着瓦罐的残骸抓了抓,然后……又抓了抓,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肩膀有些泄气地耷拉了下来。我决定放弃,抬起头给了奈德丽一个安慰的笑:
“估计以后会有点作用吧。”
上方的洞口处,突然飘下一个声音:“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
话音刚落,说话那人已经跳了下来,平稳着地,激起一阵尘土。
蓝色皮肤,光头,全身刻画着紫色的魔纹,仿佛涌动的血管,手臂夹着一本巨大的硬皮魔法书,斜背在身后的巨型卷轴充满了古老神秘的质感。
流浪法师,瑞兹。
英雄联盟里,无论哪个版本都称得上强势的,超强的魔法师。
“小心他,”奈德丽低声对我说,声音小到只有我听得见。“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丛林里寻找宝藏了。”
然后她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突然勾住我的脖子,看着瑞兹似笑非笑地娇声说道:“我们在这里约会,你有兴趣看吗?”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不知何时恢复了原状的瓦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