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是当下钳制住贾靖性命的一大枷锁,短短几秒钟,任务时间却是以数分钟的跨度在跳跃,照这么一来,距离破晓时分的剩余时间也就屈指可数了。
“这可怎么办……”
贾靖捂着自己被拗断的右手腕,牙关由于他过于用力,致使齿间渗出了血丝。原先拿在手中的打火机也在刚才那么一阵混乱下掉落到了地上,此刻就正在那把人皮伞的下方,沾血的苍白手臂正四处摸索着,在贾靖行动之间就一把攥住了打火机,随即发出一阵狞笑。
于是,它就当着贾靖的面,慢慢地缩紧手掌,一声声外壳碎裂时的脆响,让他心中滴血的同时又感到无可奈何。汩汩的猩红液体从厉鬼紧握的掌心淌出,纷纷滴落到地面上,很快就开始凭空蒸发。
破解鬼物根源的道具就这么被摧毁了?
贾靖也深知双方的力量水平根本不处于同一个平面上,想要轻而易举地当着厉鬼的面使用道具除魔,换了哪个合约者都会感觉力不从心。如此高难度的破关方案真的是合约预留的生路方式吗?是否还会存在有更加便捷的方法隐藏在自己身边没有被注意到呢?
“打火机是引出鬼物根源上寄宿的厉鬼的契机,只有我这么做了,才会避免了这潜藏的死路。但仅仅是这样吗?光从局面上看,我似乎已经落入被动了。”他就这么捂着伤口站着,目睹着厉鬼将手中的打火机残骸放下,它的手掌上扎满了塑料碎片,淌出的血液去是青黑色的,带有极强的腐蚀性。
“凭什么要我也死去……”伞中的厉鬼喃喃着,语气充满着不甘与怨恨。
他,曾经是个夜班司机,生意的寡淡以及生活的拮据令他本就不舒适的生活感觉异常难以度过,现有的家庭也在四分五裂的边缘来回摇摆,于是,他阴晴不定的情绪变得更加的烦躁易怒。
直到那一天,那个令他一生出现了变动的转折点到来了。滂沱的大雨,以及家庭里不停拨来的催促电话,让他晚上的工作在开始没多久就被迫停滞。他看了一眼开车几小时的收获,才刚刚超过一百块,还不够从家里开出来以后所花费的油钱。
为此,他烦闷地点了一支烟,暗唾一声不安生的败家娘们,于是缓缓地踩动油门,让停在马路边的车并入干道。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啊。”他越想越气,狠狠地一拍方向盘,汽车随即相应地发出一道喇叭声,在空寂的道路上缓缓地传开。
突然,在前方道路上滚出了一个红色的球,随即在淅沥的雨势中从马路一侧跑出了一个孩子。他开车的速度太快了,瞥见孩子身影的时候已经快来不及了,二十米?不,十米都不到了!
他的心脏猛地一紧,身体下意识地往靠背上一顶,赶忙换脚踩上刹车。千万别再出事了啊……他嘴边的香烟骤然掉落,砸在他的裤腿上,炙热的火星将其烫了一个口子,疼得他眼泪直冒,大腿自发性地一抖,往后一抽。
也就是这么混乱的一刹那,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的掩盖中,汽车引擎盖传来一道闷响,伴随着汽车的轻微一震,一个人影贴着窗前掠过,一抹鲜血骤然间洒在玻璃窗上,随后被雨刮慢慢地刮去。
最害怕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不,不要……”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敢去面对,事已至此,假装不知道或许能躲过一劫。是啊,现在可是在下大雨,很多痕迹都会被雨冲走的吧。既然如此,我要赶紧离开才行。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谓的责任感、道义感都是一通废话,根本敌不过他心底的那种畏惧。谁会傻愣愣地伸长脖子等死啊,我还有那么多事没做,还有那么多的遗憾,怎么会甘心就这么在牢狱里过完一生。想到此,他离开的心就更加不受拘束,车轮再度滚动起来,带着有些难看的汽车躯体消失在无尽的雨幕中。车后,那个孩子的胸膛微微地起伏了一下,随后彻底静止了下来。
可是,原以为事情就这么了结的时候,他在某个巷子里再度看到了那个孩子,它在拦车!面对着疾驰而来的车辆根本没有半点躲避的意愿,而司机,也没有任何手下留情,一定是幻觉,那就撞过去好了,反正身上已经背负下罪名了,还怕会出现什么更悲惨的遭遇吗?
车辆撞过了那个孩子,可是,就像是经过了一团海市蜃楼一样,汽车直接从中穿了过去,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却发现车辆的后座上,正坐着那个浑身浴血的孩子!
不,见鬼了,一定是见鬼了!
“别,别杀我……”如此多精神上的冲击刺激着他的思考,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打起方向盘,车头一扭,直直朝一个电线杆碰去。
嘭!
整个车辆陷入了黑暗之中,一阵骚动过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
以上,就是伞中寄宿的厉鬼的故事,他是一个可怜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可恨的人。一路走到现在,唯一还在支撑着他的,就是那不甘的怒火。现在有人想将自己这最后的意识也给烧掉,他会心服口服?
“绝不!”厉鬼猛地从伞里探出了半个身子,它那没有表皮的躯体正向外不断地流着血,青紫色的筋脉在肉眼可见地跳动,双眼泛着死灰色,朝着贾靖的方向一步步地挪来。
这时,贾靖转守为攻,径直朝着厉鬼冲来,哪知,他敏捷地躬身一避,堪堪躲过厉鬼的利爪,带动起身子转到厉鬼的背后,随后一把抓住了伞尖。
他这是要干什么?
下一秒,贾靖不顾回扑的厉鬼,带着伞一路冲向门口。他豁出去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处理办法了。他的脸颊被厉鬼撕开许多口子,双臂也被二度折断,但是,就是在这与伤痛斗争的几秒内,贾靖将伞送出了门外,当然,他依然紧紧地捏着伞的一端。
早前,贾靖突发奇想:“既然我拿的工具也会受到规则的限制而被无条件腐蚀,那么,我要是带着厉鬼和伞出门,会不会也能除掉它。”于是,他付诸实践了,为了谋求胜利,贾靖甚至付出了极高的代价。
他的左手同样放在了门外的黑雾中,一阵钻心的痛就这么顺着神经传来,简直要令他昏厥过去。令人欣慰的是,被他拿在手中的人皮伞果真受到了规则的伤害,开始肉眼可见的崩毁,而寄宿在伞中的鬼也开始凭空自燃,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下,身体烧成节节飞灰。
贾靖痛苦地瘫倒在地,有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此时,上面已经只剩下一层焦黑的骨架了。
【合约完成!】
机械的提示声犹如一针强心剂,渐渐地淡去了伤痛,只剩下满身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