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康复观并无半点交集,他来见我干什么?难道是有求于我?”
季长醉在马车中想着,他不知道此时该不该见这个应天首富。
裴世勋笑道:“此人定是来给大人送上一份大礼的,大人可出去与之一见。”
季长醉道:“他既然是来送礼的,我如果出去见他,那不是落下受贿的口实了么?”
裴世勋又笑道:“大人尽管前去,世勋担保不会对大人产生任何不利的影响。”
这时马车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小民康复观,拜见相国大人,相国大人万安!”
季长醉瞪了裴世勋一眼,似乎在说:“裴老弟,坑了我,你就完了。”又掀开帘子,踏出马车,见康复观跪伏在地,一头霜雪,一脸皱纹,一手褐斑,穿着甚是朴素。
“康老先生请起,这样真是折煞季某了。”季长醉瞧他最少也有九十岁了,一时不知要怎么称呼他,叫财主显得不甚礼貌,叫老爷子有失自己的身份,叫先生又不符他的年纪,于是就叫了他“康老先生”。
“谢相国大人!”康复观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仆从给他递来了一根粗木拐杖,他拄着拐杖,用拐杖连点了三下地,才勉强站稳身子。季长醉看他这个样子,生怕他会失足摔倒。
康复观咳嗽了几声,干树皮一样的脸颊有些泛红,道:“小民生性愚钝,说话不会绕弯子,请相国大人准许小民直接表明在此恭候的原因。”
季长醉道:“你说。”心道:“你可是应天首富,做生意都做成精了,论说话绕弯子,恐怕没人能绕得过你。”
康复观道:“小民在此恭候相国大人,是想向相国大人献上小民的一点点心意。小民知道相国大人日夜为国事操劳,夙兴夜寐,费心伤神,以至于茶饭不思,形体消瘦。小民还知道相国大人的府邸尚未落成,以至于每日还要到偏远的焰火坡办公。小民一想到相国大人如此为国操劳,却连一处能安心办公的场所都没有,就老泪纵横,痛心欲裂。所以小民思来想去,总想着自己能为相国大人做些什么,想了整整三天三夜,终于想到小民可以为相国献上一座宅院,以替相国大人解忧。这座宅院实是普通的很,平平无奇,但也是小民的一片心意……”
“康老先生的心意,季某心领了。但季某既食君禄,怎敢接受您的好意?”季长醉打断了康复观的讲话,心道:“这老头看起来九十岁还不止,怎么说一段这么长的话,竟然还面不改色,一气呵成?当真是老当益壮啊!”
康复观又道:“相国大人食君禄,小民也是食君禄啊,天下人谁不是食君禄啊?”
季长醉道:“此话怎讲?”
康复观道:“敢问相国大人的俸禄从何而来?”
季长醉道:“由户部每月按时发放。”
康复观道:“那户部发给相国大人的俸禄,又是从何而来?”
季长醉道:“户部的银子,尽数取自国库。”
康复观道:“那国库里的银子,又从何而来?”
季长醉道:“国库里的银子,自然是靠征收赋税,从我大六万万臣民的手中而来。”
康复观道:“相国大人看我是大臣民中的一个吗?”
季长醉道:“康老先生当然是大臣民,你我和在场的诸位,都是大的臣民。”
康复观道:“既是如此,那我的东西,是不是国库的。”
季长醉道:“这样说来,确是国库的。”
康复观道:“既然我的东西是国库的,那我向相国大人献上一座宅子,也就等于是国库给了相国大人上一座宅子,也就等于是皇上赐给了相国大人一座宅子,是也不是?”
季长醉道:“是。”心下忽然懊悔不已:“不好,上了他的当了,他一口一个套,把我套到他的宅子里去了!”
康复观道:“既然是皇上赐给相国大人的宅子,相国大人受了,也不违背皇恩,小民恳请相国大人收下这座宅子!”
季长醉本想拒绝,但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来道理?他只得道:“季某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康老先生了!”
康复观道:“一座宅子罢了,不足为谢。”又指着身后一名管家打扮的人道:“此人名叫王以伦,跟随小民多年,纯朴忠厚,小民让他带相国大人前去看看宅子,不知相国大人意下如何?”
季长醉道:“那是再好不过了。”
康复观道:“小民年老体弱,就不与相国大人一同去看宅子了。相国大人如有任何需要,吩咐王以伦即可。小民就此告退了。”说着,领着一干仆从走了。
王以伦上前一步,拱手道:“请相国大人随我来。”
季长醉道上到马车,对王以伦道:“你也上车来吧,走路实在辛苦。”
王以伦道:“小人低贱,不配上相国大人的马车。”季长醉也没有强求,让车夫慢些赶车,好让王以伦可以慢些走路。
谁知王以伦一路健步如飞,车夫要使尽浑身解数,才能赶上他的步伐。
季长醉心下惊道:“此人是个练家子,还刻意隐藏了武功来路,不可不防。”
马车跟着王以伦,一路奔驰,穿过千街万巷,最后在离皇宫不到一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季长醉走下马车,一个巨大的院门横入眼中,只见那院门高四丈,宽三丈,通体新刷了一层朱漆,院门之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涵虚院”三个大字。
季长醉走到院门前,发现院门虚掩,略微用力,就推开了看似无比沉重的院门。
宅院里亭台楼榭、假山池沼、檐角廊柱,俱是极尽雕琢之能事,一派富贵浮华的气象。
季长醉把整座涵虚院都走了一遍,只觉规格实在是宏大,构造实在是精巧,景观实在是绝美。
他问王以伦涵虚院总共占了多少地方,建造时花费了多少银子。
王以伦道:“涵虚院总共占地千余亩,花费不可胜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