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芸端坐在御花园凤座之上。
她甚少出现在人前,若不是担心苏玉华的婚事,也不会过来。
她看向自己贴身掌事大宫女,招了人过来,低声问了一句。
“皇上提到的那位大理寺丞,是哪位?”
“回太后,席间席间下首第三位就是大理寺丞,正六品官职,在江大人手底下办事。”
林秀芸点点头,顺着她回话的位置看去。
正好瞅见于良。
实在于良的气质和世家公子完全不同。
那些小公子,受世家熏陶,一身书香墨气,举止投足皆文儒之派。
但于良这小子,父亲是捕快,娘接管武馆,打小除了识得几个字,就是在外头练武,很是精壮。
林秀芸其实微微不喜。
大理寺接管刑案,什么人都遇到,什么刑法都参与,她本身却不想女儿和这位在一起。
她叹了一口气。
但琉玉说他品行端正,她姑且也信几分。
“长公主叫过来了吗?”
“回太后,长公主如今在御华池赏鱼。”
“你安排下,让两人见一见,注意规矩。”
她满不满意不重要,重要是,自家女儿满不满意才是真。
于良这头心里也急死了,这琉玉兄说好,给自己安排个机会,不会就在御花园坐着吧。
他偷偷瞄了一眼太后。
两人眼神对个正着,他还瞧见太后一脸嫌弃。
糟糕。
丈母娘把自己隔绝在门外!
他心下大急,正准备问问好兄弟应该怎么办,却不想过来一位小太监,在他耳侧吩咐一句。
他黑脸一亮,爪子死死抓住跟前的林斐,用力点头。
待那小太监走后,他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
“兄弟,怎么办,琉玉兄给我安排了相亲,让我亲自去。”
林斐白了他一眼。
“机会不等人,你还不赶紧的。”
于良一脸羞涩,还有点别扭和紧张。
“这......这不太好吧,我......我不知道说啥,怕太唐突,又怕......”
林斐看他这怂样就来气。
“你的终身大事,你不主动指望谁主动,指望人家长公主?人家可是女子,咱们大男人,自然应该乘胜出击。”
这句话说的,让于良豪情万丈!
“兄弟说的对,等着我的好消息,我一定乘胜出击!”
这豪情万丈说的那叫一个热血。
但没过一刻,又胆怂了。
于良看着御华池旁边的杂草丛,又偷偷瞄了一眼金丝绣凤的裙摆,又瞄向杂草丛,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苏玉华端坐在钓鱼台,年仅二十,容貌却出落的极好,她虽是农家出生,但到底在宫里两年,长公主该有的仪态俱全,如今知道自己相亲,她不像寻常闺秀羞涩,反而很坦然,很平静。
就是看这位大理寺丞头恨不得埋进洞的样子有点嫌弃。
“本宫目前,还想在太后身侧尽孝,怕是要辜负大人。”
于良一急,一颗心跳的老快了。
这次见面机会太不容易,他是好不容易政绩提上来求来的。
错过这次,不知还要多久。
他急的要死,满头大汗,但他从来没和姑娘说过话,心里说好的词,到现在一片空白,冒不出来一句。
苏玉华看他这样摇摇头,站起身,准备走了。
于良大惊。
赶紧开口。
“长公主留步!”
他看到那金丝秀凤的裙摆一顿,又立马瞅向杂草丛。
那杂草在满景繁花的御花园,显得格格不入。
他咽了一口唾沫,低着头,把话说的飞快。
“下官在两年前,第一次见到长公主,便对长公主一见倾心,念念不忘。”
“那时皇上刚刚去北荒,我等学子想随她一起,那天下午,闯入苏家小院,被长公主一通大骂,给赶了出来。”
苏玉华:“......”
这小子是傻的吧,到底会不会说话。
这件事情她记的,她性格本就泼辣,不用想当初也没讲什么好话。
面对自己黑历史,苏玉华有点不自在了。
她没想到这小子因为这件事傻了吧唧的记到现在。
还挺逗?
看苏玉华不回,于良更是一咬牙,一闭眼,再接再厉。
“下官原是想考取进士前来求娶,但身上无政绩,生怕让长公主觉得下官攀皇亲,有意所图,在外调职三年,心中只想多做实事,为求娶长公主,增加点底气。”
“下官家从武职,父亲是捕快,母亲接任武馆,不是世家大族,只是区区小户,但下官会拼尽全力不让公主受委屈。”
“那些个文墨东西下官不懂,但公主喜欢,下官也愿意学。”
他抬头看了眼苏玉华。
“还望公主,给下官一个机会。”
说完,头立马低了下去,胆子又怂了。
苏玉华被他这泄了气的怂包样逗笑了。
她近几年不是没相看过,但到底受不了世家大宅风气,也不喜那些公子文雅拘礼做派。
但眼前这位......
算不上喜欢,但也不是很讨厌。
就是脸太黑,她吐槽一句。
“你在大理寺做些什么职务?”她随意搭了一个话。
“下官在大理寺是正六品,接管朝中刑案,点卯上衙,点酉下衙,一月五日当晚职,俸禄一个月三十两,但衙门发粮发油,下官可存下二十八两,剩下二两是每月和同僚凑份子喝酒用掉的。”
“......”
要不要这么详细。
这小子,怎么一副呆呆笨笨的样子。
她一下子就笑了。
她性格爽朗,也全无扭捏做派,直言道。
“婚姻大事,本宫还需和太后商议,你先回去吧。”
于良心里忐忑,小声问了一句。
“公主是不是嫌弃下官丑。”
“是挺黑的。”
“......”
于良被打击了,恹恹的回了家,连和好兄弟吐苦水的兴致都没有。
他也想变白!
相亲失败,他觉得自己终身大事是被耽误了,暗骂自己嘴笨的要死,不晓得说点好听的话。
这下子,想挽回都挽回不了了。
他郁闷好几日,上衙也有点提不起劲来。
今日点酉后他摸了摸袖兜兜里二十八两银子,想要找林斐那小子喝顿酒。
只是刚刚下了衙,回到家,就看到宫里掌事大太监在自己府门口。
看到他,从怀里掏出明黄的卷轴。
“恭喜大人了,大人跪下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