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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已久的北风终于停歇了。这几年,华夏进入小冰河期,冬天益冷,岭南的春天也往后推迟了。
1852年的岭南,春寒料峭,比往年更为严重。本该在3月底、4月初开放的木棉花,直至4月中旬才次第开放。
木棉花颜色鲜红如同热血,落花后亦不褪色。这种花花期很短,单朵花从开到败只有两周时间,不开则已,一开就是满树的花朵,满城的花香。
广州人很喜欢木棉花,把它视作英雄的象征,赋予它种种美好的精神:壮烈、不屈、决绝、朝气蓬勃、积极进取……
明末时,岭南是南明抗清的重要战场。经过“岭南三大家”共同打造,木棉的象征意义得到升华,被赋予英雄形象和慷慨风骨。
特别是“岭南三大家”之一的陈恭尹,全家抗清战死。他最终回归岭南,以明遗臣自居,书写了很多歌颂木棉化的诗词,赋予木棉花以英雄的形象。
黑旗军夺占广州后,全城的木棉树在几天内全部盛放,仿佛在迎接新的主人。
黑旗军严明的纪律,给广州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木棉树开花迎接黑旗军,也给广州人带来了心理上的震撼:
叶名琛主持广州防务时,木棉树全部哑火。杨烜一来广州,木棉花在三五天内全部盛开。这种祥瑞无疑预示着,满清式微,杨氏勃兴,一个新的时代要在广州开启了。
广州城内外木棉树种植甚广,以南海神庙前的十余株木棉树最为古老。但若论哪棵木棉树最为尊贵,当属总督衙门花厅内那棵木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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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木棉花开时,两广总督都要邀请广州城内的名流,一起到衙门内欣赏木棉花,饮酒赋诗,风雅一时。现在,前任总督叶名琛已经被俘,拒不投降,被关入了大牢。
杨烜成为总督衙门新的主人。趁木棉花开,他邀请了黑旗军大员、广州名流们一起赏花,赓续前人的雅事。
走近花厅,杨烜注意到,总督署里的木棉树进入了盛开期,全树皆花,殷红似火。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吟诵一首关于木棉树的名诗:
“十丈珊瑚是木棉,花开红比朝霞鲜。天南树树皆烽火,不及攀枝花可怜。总督府中木棉树,祝融旌节花中驻。烛龙衔出似金盘,火凤巢来成绛羽……”
这首《南海神庙古木棉歌》出自“岭南三大家”之首的屈大均。屈大均一生致力于抗清运动,直至三藩之乱时还曾投效吴三桂。
吟诗的人名叫朱次琦,修改了屈大均的诗词,把南海神庙的木棉花改成了总督府中的。此人虽然科场不顺,却极有才学,被后世誉为“岭南大儒”。他在广州城外设学授徒,日后大名鼎鼎的康有为就是朱次琦的学生。
看到杨烜走了进来,朱次琦停止了吟诗,众人也纷纷站立起来。
这次受邀赏花的客人共有一百余人,既有黑旗军的军官,也有广州城内外的社会名流,既有富可敌国的海商,还有来自各国的洋人。
杨烜请众人落座,端起一杯酒,说道:“诸位,木棉花是广州人心目中的英雄花。有诗赞曰‘浓须大面好英雄,壮气高冠何落落!’
“花为悦己者容,叶名琛作总督时,满城的木棉花默然不开;黑旗军占领广州后,木棉花在一夜之间盛开。它为英雄而开,何为英雄?
“我想,英勇善战的黑旗军无愧于英雄的称号。在座诸位,有堪称大儒的饱学之士,有敢为天下先的海商,有精于西学的实务人才,还有来自异国他乡的洋人,也都是识时务的英雄。
“秦始皇三十三年,秦始皇统一岭南,在广州营建城池,作为南海郡治。自此两千年来,广州都是岭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堪称南国明珠。
“广州地处通海夷道之开端,长期对外开展海上贸易,堪称是华夏最为富庶、最为繁华的城市。但如今,江苏省松江府上海县崛起,彼区区一县,却大有超越广州之势。
“香港弹丸之地,与广州近在咫尺,亦在洋人的管理下欣欣向荣,前途不可限量。反观广州,却一再衰落,繁华不再。
“本元帅入主广州,以振兴广州为第一要务,立志普及教育、发展工商,再现广州的辉煌。诸位,让我们一起携手,共同努力,把广州建设成华夏的典范、东方的明珠!”
这番开场词立意颇高,令在场的广州名流大为振奋。即便在场的洋人见多识广,也颇受触动,觉得杨烜是一个见识极高、目光长远的人,与那些出身草莽的叛军头目绝不相同。
不一会儿,黑旗军军官们过来敬酒。此次东征极为顺利,奇袭广州更是神来之笔,军官们无不对杨烜敬佩有加。
陶煜瞅了个机会,对杨烜说道:“大元帅,我想自请带领一支兵马,前往征伐惠州。惠州是广东陆路提督驻地,如果我们夺下惠州,广东清军会更加混乱。”
按计划,黑旗军夺下广州后,将转入第三阶段作战:攻占西江沿线所有城池,联通南宁、广州两地。
黑旗军奔袭上千里,战线拉得极长,兵力早已捉襟见肘。为了彻底摧毁清军广东水师,杨烜还额外派兵进攻广东水师衙门驻地-顺德。
若再派兵进攻惠州,兵马从何调遣?
陶煜原是广东陆路提督,投降黑旗军后,杨烜一时无法安置他,给他了一个“总参谋部侦察处参谋”的头衔。
在黑旗军中,参谋官阶不定,最低正排级,最高可以达到正团级,相当于陆军中的团长、海军中的大队长。
陶煜原是从一品的大员,又在奇袭广州中立了大功,理应获得更高的职位。他精明强干,也想独当一面赚些军功。
杨烜并不担心他会反水,思考片刻后问道:“陶先生此议极好。若你进攻惠州,需要多少兵马?”
陶煜知道黑旗军兵力不足,不敢多说,对道:“一千人马就够了。”
杨烜说道:“你以抚标营亲兵为骨干,从投降的广州绿营中挑选一千精锐。我让杨国瑞做你的副将,从步兵一师骑兵团中拨付五百骑兵,归你统一指挥,尝试攻取粤东诸地,如何?”
杨烜此举,显然有派杨国瑞监视陶煜的成分。但陶煜得以单独掌军,可以借机立功,也就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仍对杨烜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