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诺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从病房里出来,秦与时坐在病房外侧的长椅上仰起头看他,成诺懒懒地分给了他一个眼神,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秦与时想站起来看看林惊绝的状态,还没等他站起来,门就从里面被推开了。
秦与时下意识想转身,林惊绝先开了口。
“时哥”。
秦与时身子一抖,林惊绝很久都没这么叫过他了。
“哎”,秦与时声音都发着颤。
“一起吃饭?”林惊绝问他。
秦与时感受到自己面部肌肉的僵硬,他忙不迭地点头。
“你最近都没睡吗?”林惊绝咬着嘴里的菜,看着他的眼睛问。
“嗯……睡了”,秦与时避开林惊绝的目光,认认真真的给她夹着菜。
确实是睡了,睡在林惊绝病房外的长椅上,睡在林惊绝病床旁边,睡在所有林惊绝看不见他他却可以看见林惊绝的地方。
就是没有一次,睡在床上。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但是不想让林惊绝知道。
“是吗?”林惊绝不再追问,自己吃了起来。
秦与时偷偷抬起头来看她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是一只小仓鼠一样的,他忍不住欣慰的笑起来,他觉得林惊绝很可爱。
怎么能连吃东西都这么可爱呢?
林惊绝也想忽视秦与时的目光,可是他看着人的视线……怎么说呢?
太过强烈,你根本忽略不了。
于是她放慢咀嚼的速度,缓慢的咽下嘴里的食物,吞了口水才抬起头说:“时哥,吃饭!”
秦与时又是一僵,他对这个语气无比熟悉,这个语气曾经在无数次闯进过他的耳朵里。
在学校里,中午的食堂里,人声鼎沸,林惊绝勐地跳出来说:“时哥!吃饭!”
在公司里,办公室里,众人忙的人仰马翻,林惊绝温和的笑着对他说:“时哥!吃饭啦!”
在家里,只要他推开门,林惊绝就笑着迎上来,“时哥!吃饭!”
他有多久没听到这句话了……
他有多久……没见到过林惊绝了?
一个还关心他,呼唤他的林惊绝?
秦与时低下头,默默调整着呼吸,他不想在林惊绝眼前落泪。
“嗯!”他重重的点头,将食物塞进嘴里。
“慢点……”林惊绝又震惊于他吞咽食物的速度,给他倒了杯温水,轻轻拍着他的背。
秦与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将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掉进了面前的碗里。
林惊绝开口笑他,“你怎么了?怎么还哭起来了?”
她低下头将脸凑到秦与时面前睁大眼睛看着他。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哭起来了呢?”她歪着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秦与时不敢抬头,他生怕这就是自己的幻觉。
他甚至开始不敢呼吸,如果这是一场泡沫,会不会面前的林惊绝也是假的,一碰就碎?
林惊绝看着他发愣,扑哧一声笑起来。
她轻轻往前探身子。
揽住秦与时的身子,轻轻拍了拍。
“不哭了哦……不哭!”像是开解,又像是抚慰。
秦与时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泪如泉涌。
“林惊绝……”他小声的开口,像是不敢惊动了谁一样。
“哎”,林惊绝清脆的应他,像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她从来没变。
“林惊绝……”秦与时有了点勇气,他提高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哎!”林惊绝也提高音量又应了他一次。
“林惊绝……”秦与时终于敢伸出手抱住面前的人。
“我好想你……”
林惊绝沉默下来,她在秦与时看不见的后方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想念”这种情绪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秦与时的口中吗?
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谁能印证?
如果是真话,能持续多久?
秦与时会永远不变吗?
林惊绝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
她太累了。
所以她侧了侧头,脱离了秦与时的怀抱。
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吻。
一个……久违了的吻。
秦与时只觉得夜晚的星星不挂在天上反而到他眼前来晃悠个没完,他咽了咽口水,摸上自己的脸。
“林惊绝……”
“哎”,林惊绝退后一点看他,眼睛里闪着光。
他向前一伸头,大手拦住林惊绝的腰,跟她接了个缠绵的吻。
心脏终于回到地面,怀里的人安安静静的给了他最大的安心。
“你要不要,回去睡呀?”林惊绝不甚在意的丢出一个问题给秦与时。
看着秦与时盯着她的目光才反应过来似的解释着:“我是觉得你好像太累了”。
她伸出手摸摸秦与时的头,抿了抿嘴说:“我……有点心疼你”。
秦与时被幸福打晕了,他激动起来,急急忙忙的说:“那我……我今晚先回去换身衣服,你在这儿睡一晚,明天我们就换到月子中心去”。
“你该见见咱们的女儿,能吃能睡,特别可爱!”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秦与时眼睛都笑得睁不开了。
他缓缓情绪说:“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会干预你了”。
“你想跟郑晓见面,我们就给她留个屋子,让她和小乐常常来住”。
“你喜欢那个成诺的话,也……也可以常常叫他来家里”,秦与时低下头不敢听林惊绝的回答。
林惊绝没说话,像是沉浸在秦与时为她编造的美梦中。
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秦与时已经不再讲话了,勐地反应过来,笑着说:“好啊。”
“你说得都好”,她这么说。
像是又变成了只为秦与时而闪耀的那颗星星。
秦与时垂下了头不再讲话,林惊绝还凑上来看他,小声哄着他:“生气了?”
“没有!”秦与时出言否认。
林惊绝也不再搭话,吃了饭就说她困了,想睡一会儿。
秦与时也纵着她,说等她睡着了就回去换衣服,明天再来接她。
“你别着急”,林惊绝声音很轻,“你睡一觉再来”。
“我在这里等你”。
“等你来接我”。
秦与时揉搓着她的手指说:“接你回家”。
林惊绝就笑,“不是说去月子中心吗?”
“先回家”,秦与时像是对回家有什么执念,他重复着。
“行!”林惊绝答应的痛快。
“明天再来奥~”她闭上眼之前还在叮嘱秦与时。
“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秦与时听着她困倦的呓语,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几分,直到林惊绝呼吸都变得均匀起来,他才悄悄地起身在她头上落下一个吻。
“卡哒”一声,秦与时带上了门。
在一片黑暗中,
原本应该进入梦乡的人,
轻轻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