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绝突然就有点替秦与时委屈,她太理解在爱里疲惫是什么感觉了。
她想,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十一年,不能还是如此笨拙。
十年岁月,总要有些进步才好。
“时哥,我……”
秦与时摇了摇头,眼睛里都是拒绝。
“别说了……行吗?”
他更紧一点的揽住了林惊绝,像是握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不愿意松开,他拒绝听见林惊绝的话,人在身边就好。
只要人在身边,他不强求太多。
秦与时不断后退,他不敢奢求太多。
林惊绝微微的红了眼眶,晚风温柔,她坐起身子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秦与时,眼睛里执拗的像是燃着一团火。
她直直地望向秦与时的眼睛,像是穿过无尽岁月,行过曲折,走过险路,才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唯一真实的,是此时此刻,他们相握的掌心中那温暖的触感。
是坐在眼前的人,是视线相交的瞬间,是肌肤相交的暖意。
“时哥,我……已经在你身边了,我只剩下一个人,没有父母,也没有亲戚,我没什么能给你保证的,但是……我能对你说,你永远不会比我更爱你”。
“林惊绝,是全世界最爱秦与时的人,谁也比不上……”
林惊绝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谁……也比不上!”
林惊绝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爱秦与时,无论是抛下他远离伤心地的母亲,还是一度沉迷花花世界的父亲,再或者是分不清什么是爱的秦与时自己。
他们都比不上林惊绝。
比不得林惊绝一般,勇敢的、不顾一切的爱着秦与时。
秦与时永远不用担心,林惊绝心里清楚,如果一定说她是输给了谁。
那她就是输给自己。
输给自己对秦与时的爱。
“所以时哥,你别害怕,我会在你身边,哪里都不会去”。
“我们试试,一起白头偕老”。
“行吗?”林惊绝晃晃秦与时死死牵着她的手,笑着对他说。
秦与时突然就有些恍忽。
他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他说:“我……很害怕,很害怕”。
像是不知道怎么措辞一般,他纠结着。
“怕你会走,怕你委屈,怕你不开心”。
“想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又怕你不是真心留在我身边”。
“想跟你说我很爱你,又怕你觉得我在骗你”。
“像是做什么都错,我害怕的睡不着”。
秦与时一直说着,林惊绝也没打断他,她知道的,秦与时睡不好觉,他总是在深夜无意识的将林惊绝箍的死死的然后勐地醒过来,摸摸林惊绝的脸才敢再次入眠。
有时候用力太大,林惊绝就会醒。
感受着他轻柔的抚摸和带着歉意的吻。
林惊绝明白秦与时的不安。
他害怕,困苦,悲伤。
林惊绝都知道。
哪怕过了十年,他们好像还是在爱里邯郸学步的稚子,一步两步走的踉踉跄跄。
林惊绝一直等到秦与时不说话了,才重新握上他的手,一闪身窝进了他的怀里,像只小猫似的。
秦与时捏着她的小臂,眼神里满是苦涩。
“你在我身边,瘦的厉害,在成诺身边,就气色很好”。
他还是伤心,林惊绝在成诺身边的时候更健康。
他一直自我怀疑,是不是他让林惊绝不健康。
林惊绝伸直了细长的小腿,晃动着小腿,语气有些好笑,她说:“不觉得我现在好看很多吗?我瘦了很多”。
秦与时死命的摇着头,林惊绝隔着衣料都感受到了他胸腔的震动。
“不好,不是!都好看……只是,要健康……健健康康”。
秦与时还是对林惊绝生病时侯的样子耿耿于怀,比起美貌,他更希望她健健康康。
林惊绝翻了身爬起来,伸手将秦与时带倒,俯下身子看他。
“时哥,我够健康了。”林惊绝生怕自己话说得不明白,手也不老实的动起来。
秦与时僵硬着身子去捉她的手,嘴上还小声念叨着:“不做不做……”
“为什么不做?”林惊绝停下动作问他。
秦与时一愣,他木着脸回答:“因为你不愿意”。
林惊绝轻笑出声,贴着秦与时的耳朵小声地说:“我愿意”。
“时哥……我愿意呢”。
像是岩浆冲破了山石,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秦与时的理智都被这几个字完全冲破。
眼前所见皆是虚无,只有握在掌心的肌肤,是此刻真实。
他什么也不能再想,只想死死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让他能知道,他还有存在的必要。
第二天,林惊绝比秦与时先醒来,她睁着眼睛打量着秦与时的面容。
手轻轻的拂过他的脸颊,一点一点,还是感慨命运的神奇。
秦与时像是做了噩梦,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林惊绝凑近了听。
“别走,别走……别!别动,我放你走”。
林惊绝眼眶里迅速聚满了泪水,她伸出手轻轻拍秦与时的脸。
“时哥,我不走,我不走,我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秦与时在林惊绝拿着刀柄的梦里醒不过来,林惊绝就一声声唤着他。
时哥,睁开眼睛看看,我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回去。
我会在你身边。
我会在你身边。
“林惊绝……”
“哎”。
“林惊绝”。
“哎”。
“林惊绝”。
“哎”。
秦与时终于睁开眼睛,却只叫着林惊绝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恳切,一声比一声悲伤,一声比一声……更嘶哑。
“林惊绝,会一直在我身边嘛?”
他红着眼眶,嘴里还是不可置信。
“会,林惊绝会一直在你身边”。
“到什么时候?”像是小孩子的问题,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到什么时候?”见林惊绝不回答,他又开口问了一遍。
“……到生命尽头,到闭上眼睛的前一秒钟,到我只剩下最后一次呼吸”。
“在那之前,林惊绝会一直爱秦与时”。
林惊绝看着秦与时的眼睛,为他许下生命中最重的承诺。
“如果问我生命中还有什么是不能割舍的,我脑海里第一秒钟蹦出来的……还是你”。
“我觉得,这应该算是爱”。
“我爱你,秦与时”。
像是用爱浇灌的种子一夜之间开了花,秦与时终于做出反应,他直起身子,深深的吻上林惊绝的唇。
一片慌乱之中,林惊绝感觉他牵着自己的手放在了胸前,隔着皮肤,胸腔里的心脏稳稳地跳动着,秦与时就着心跳的频率对林惊绝说:“我用心脏起誓,在它跳动的每一秒钟都爱你”。
“忠诚于你”。
爱情的囚徒以最珍贵的命脉起誓,说他永不背叛爱情。
生命作证,我们永不分离。
林惊绝伏在秦与时的胸膛之上,感受着身下的声音。
她说:“我信你”。
秦与时握紧她的手,“我爱你”。
用心脏做谛,我们永不欺骗。
林惊绝又睡了个短觉才起来,醒的时候,秦潇乐还在客厅里站着,头低的不能再低,像是被教训的孩子,大气都不敢喘似的。
“你干嘛啊?”她出言职责秦与时。
像是平地一声雷,客厅里的两个人都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你醒了?”秦与时露出了个笑对她。
“你干嘛让小乐站着?”林惊绝从楼上走下来,脸上全是不满。
秦与时有些怔愣,像是不知道如何解释似的。
倒是秦潇乐赶紧开口说道:“我哥让我坐着来的,是我不愿意”。
林惊绝还是面有疑惑的看着秦与时,一副很不相信的样子。
秦与时有些委屈,只想赶紧把秦潇乐打发走。
“你回去吧,我会去的,打电话就行了,不用特意跑来一趟”。
他把“特意”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像是嚼碎了从牙里蹦出来的似的。
秦潇乐笑了一下,急匆匆地往外走。
“小乐,我送你”,林惊绝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你哥没说你吧?”林惊绝还是不放心,小声盘问着秦与时有没有讲什么。
秦潇乐愣了一下,还是替秦与时解释着:“没有,嫂子,我是来请我哥去参加我妈生日宴的”。
林惊绝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才好。
他们一直忘了说,周姨的事情。
当陈年往事的遮羞布被狠狠掀开,在秦与时的角度,周姨就是完完全全他家庭破碎的元凶,他会怎么说呢?
林惊绝不敢想,她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你哥……说什么?”
“我哥说……他去,让我赶紧回去”。
秦潇乐倒是老老实实的把他哥的意思说了出来。
“就这些?”林惊绝有些惊讶。
“就这些,他说我小题大做,他记着呢,已经定了酒店,让我好好上我的班别瞎操心”。
林惊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了秦潇乐又是怎么回到了房间,迈进房间的那一瞬间,就看见秦与时正趴在地板上给小鱼儿当大马骑,两个人玩的开开心心。
“送走了?”秦与时听不出情绪的开口。
林惊绝自知理亏,殷勤地上前去给秦与时擦汗。
“嗯”。
“说什么了?”秦与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道。
说什么了?
这话明显就是生林惊绝小看他的气了,林惊绝一时答不上来,他就已经把孩子交给陈姨自己闷闷的上楼去了。
林惊绝看着紧闭上的房门有些无奈,陈姨看着她快步跟上去的样子就有些想笑。
她逗着小鱼儿说:“小小姐,真好呀是不是?”
小鱼儿不懂,只是一味的看着陈姨。
真好呀,是不是?
林惊绝追上去,就看见秦与时坐在窗前生闷气。
“你小看我”,他这么说。
“周姨这些年待我好,我爸妈都不计较的事情了,我自然也不会计较”。
林惊绝走上前去抱住他,听见他闷闷的说:“而且,不是还有你呢嘛”。
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呢吗?
“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朝前看”。
“行!”
楼下他们的女儿牙牙学语,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
远处几片白云飘过,有澹澹的烟雾细细的飘过来。
他们轻轻的拥在一起,像是拥有能宽容全世界的平静。
“明天,我们去领证吧”,秦与时的声音随着飘过的风一般传进林惊绝的耳朵里。
“好”。
“这次……你是自愿的吧?”
“嗯”。
林惊绝笑,笑着笑着就流了眼泪。
走了多远的路才走到今天?
不过是求得一场心甘情愿罢了。
眼前光明灿烂,以前万般过往,都与烟火同归去。
“我愿意”。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