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事吧？”江嬷嬷端着热水走进来，看着满屋狼藉，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追上去把手里的热水全部泼在林爱玥的大脸上，再用铜盆往她脸上狠狠拍几下，拍得她鼻青脸肿，再也不敢出门了才好。
“嬷嬷，她死了，她死了。”阿丹扯着江嬷嬷的裙摆放声大哭，江嬷嬷看了眼乐珍，“啊”了一声，急忙把水盆放下。
“怎么这么突然啊？就烧锅水的工夫，怎么会呢？”
阿丹含泪摇摇头：“她们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完了，她完了啊。”
“谁完了？”林珍儿从卧室里走出来，手上拿着张德阳免费赠送的薄荷油。
“太后，太后。”阿丹手脚并用爬到她脚边，含泪道，“太后，她死了，她死了。”
林珍儿凝思片刻，皱眉问道：“你说的不会是丽心吧？”
江嬷嬷一脸迷茫：“谁是丽心？你不是在说乐珍吗？”
阿丹用力摇摇头：“不是乐珍姑姑，是丽心。”
林珍儿搓了搓脸，无奈地笑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支簪子，这支簪子……”阿丹从头上拔下那支银簪，颤巍巍地递到林珍儿面前，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啊啊啊”地说不出话，只有眼泪不停往下掉。
“你先起来。”林珍儿扶着她坐到椅子上，拿过银簪瞧了瞧，轻声道，“这银簪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银簪原本是一对的，她一支，我一支，我们说好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离身，可我刚才看见她的银簪了，上面都是血，都是血啊。”
阿丹掩面痛哭，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块，寒风一点一点钻进去，把她整颗心都给冻住了。
“昨夜确实是她给我开的门，我也答应她，事成之后会把她调去安政殿，没想到……”
林珍儿吸了吸薄荷油，感觉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她虽然小心思很多，但本性并不坏，不然也不会被她们欺负成那样了。”阿丹吸了吸鼻子，默默落下一滴泪。
林珍儿轻轻握住她的手，严肃道：“我答应你，除非看到她的尸体，不然就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她的那一天。”
“不必了，玉华宫那些贱人的手段我是了解的，丽心私自放你们进去，已经是犯了她们的大忌讳了，单凭这一点就够她死了，更别说你们还把乐珍给救出来了。”
阿丹用力擦干眼泪，轻轻走到乐珍旁边，拿起张德阳留下的药膏继续给她上药。
“孩子，别伤心了，后宫一向如此，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早晚都是要习惯的。”
江嬷嬷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柔声道，“在后宫这么多年，我送走了很多人，有一起当差的宫女和太监，有无辜被害的主子，还有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有时候你从池塘边走过，突然就飘过来一具尸体，你都不知道他是谁，在哪里当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现实就是这么残忍，你能做的，就是永远不要成为那样的无名氏，你明白吗？”
“谢谢你，嬷嬷。”阿丹闭紧眼睛在她怀里蹭了蹭，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林珍儿抿嘴苦笑，倒了一点薄荷油涂在额头上，看着窗外明媚的朝阳，喃喃道：“天总算是亮了。”
阿丹和江嬷嬷一齐望向窗外，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混乱的黑夜总算离开了，明媚灿烂的阳光透窗而入，将屋子一点一点照亮。
林珍儿埋头整理房间，江嬷嬷叫人把侍卫和小盛子的尸体拖走，拎了两桶水到门口，拿着大扫帚奋力清洗地上的血迹。
阿丹小心地为乐珍涂药，时不时摸一摸她的额头，以防她突然发烧。
平静的时光悄然逝去，转眼到了中午，御膳房送来了简单的饭菜，并未解释昨晚为什么没送晚膳来。
林珍儿仔细瞧着桌上的饭菜，从每一道菜上面都瞧出了敷衍两个字。
“慢着。”
就在送菜的领头太监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林珍儿突然叫住了他。
“洪来财，洪公公，昨晚为什么没送晚膳来啊？是御膳房的灶台塌了，屋顶塌了，还是你们眼里没我这个太后了？”
“太后恕罪。”洪来财慢慢跪下，低着头没有再吭声。
林珍儿冷哼一声，轻蔑地笑道：“你的舌头哪去了？被玉华宫的小宫女给叼走了不成？”
“你……”洪来财抬头瞪了她一眼，仍是不肯解释。
“怎么？你不会是想骂我吧？”林珍儿握紧手中的空碗，冷冷问道，“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想骂我？”
洪来财偷偷翻了个白眼，澹澹应道：“没有。”
“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林珍儿用空碗敲了敲桌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正是张德阳给她的辣椒粉。
“我从太医那里得了一瓶好药，听说喝了可以提高语言表达能力，我给你调一碗吧。”
林珍儿端着调好的辣椒水走到他面前，眯眼笑道，“听说这个叫魔鬼也害怕，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洪来财瞄了一眼她手上红艳艳的辣椒水，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
林珍儿冷笑一声，慢慢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薄唇轻启：“你看，玉华宫的人来了。”
“什么？”洪来财急忙抬头往门口望去，林珍儿趁着他嘴巴尚未闭紧，将手上的碗用力砸到他脸上，厉声骂道，“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太后，昨晚就不该让我饿肚子。”
“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洪来财捂着脸在地上来回打滚，随行的太监都低着头不敢吭声，只当是没有看见。
“你现在知道什么叫‘魔鬼也害怕’了吧？”
林珍儿轻轻踢了踢地上的空碗，澹澹笑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们的洪公公抬到玉华宫去？”
“是是是。”
几个小太监立即围上来抬人，还顺便把空碗也捡走了。
林珍儿站在窗边挥了挥手，笑着喊道：“欸，告诉皇贵太妃，那只碗是我送给她的，让她就着上面的辣椒水多吃几碗饭，千万别饿着自己。”
几个小太监哪里敢回话啊，都恨不得多长几条腿，赶紧抬着人离开这里。
江嬷嬷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既欢喜又害怕。
林珍儿偶尔疯起来也挺吓人的，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失控，万一有一天像林爱玥那样，那后宫就真的是永无宁日了。
“你没事吧？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林珍儿见她脸色发青，还以为自己吓到她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惊讶而已。”江嬷嬷扶着她坐下，柔声道，“感觉您很少这样发火，今日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林珍儿长叹一声，徐徐道：“我昨晚答应了丽心，只要她给我开门，我就送她回安政殿，没想到却把她害得那么惨。”
江嬷嬷轻叹一声，柔声安慰道：“后宫就是这样，谁是主子谁说了算，不然为什么人人都想当主子，人人都想踩着别人往上爬呢？因为您不往上爬，早晚有一天会被人踩在脚下的。”
林珍儿低头苦笑：“她帮了我两次，可我一次都帮不了她，我真的好恨啊。”
江嬷嬷轻轻拍着她的背，悲声道：“她在皇贵太妃心里早就该死了，不过是她意志力顽强，硬是在玉华宫撑了那么久，若是换作别人，不出半个月就要崩溃了。”
林珍儿想起她昨晚的那个笑容，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我给她的承诺再也无法兑现了，是我害了她啊。”
江嬷嬷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皱眉道：“太后，您别这样，做任何事都是有风险的，您别哭了，长乐殿已经够乱了，如果连你也倒下了，那我们就真的完了。”
林珍儿握紧拳头，含泪道：“不，这一次我一定要和她斗到底，我要让她知道，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没用的林珍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