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无声,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向右而去,时过半晌,二人终至阁楼处。
"直接进去?"
言策伸手摁在门上,小小声的问。
孟晚舟半垂着眼,思考不过一瞬,已是点了头,自大门一路过来,虽是夜深路难寻,他们已是尽可能的仔细,况且,以她的喜好来论,她还是更喜欢方寸之间的探索,大海捞针似的寻找,实在不得她心。
"小心些,或许有人在。"进门前一刻,孟晚舟忍不住低声嘱咐道。
走在前头本有些许沉郁的男人,听见她这貌似算得上关心的话,心头微暖,竟是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笑来,如昙花般转瞬即逝的笑,尚未绽放其极致的灿烂,已是沉寂于黑沉的夜。
这笑,无人窥见。
'吱嘎...';
修长的手指推开了门,浅浅的影轻落于地,拉出两条长长的线,言策正欲抬步跨入,身后人已是伸手拉住了他,未及解释,孟晚舟越过他进了门。
言策怔了怔,手指不自觉的搓了搓被她拉过的衣角,心头如稚兔,急促的跳了两跳,他尚未来得及细细琢磨那丝划过心头的异样,见前头人儿已是渐行渐远,忙敛了心思,跟了进去。
阁楼内极暗,似乎是久未有人进入,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略显沉郁的霉味儿,孟晚舟缓步走近一侧书架,伸手轻抚,指尖所及却无一丝灰尘,冰凉的架子上,依稀残留着湿意。
——这阁楼,今日曾打扫。
黑暗中,孟晚舟嘴角微扬。
"怎么不走了?"言策小心靠近,压着声儿轻问,问的同时,他不忘睁着眼往四周探去,只任他怎么瞧,入目尽是浓郁的黑,那能探索而去的道儿,近在脚下,又似远在天边,他无力独自前行。
身侧有手伸来,轻拽了她的衣角,孟晚舟转眼,轻易瞧见了身侧人那有些紧张的神色,孟晚舟略想了想,没有拂去他的手,任由他拽着跟随。
"现在,上楼去,你仔细脚下。"孟晚舟低声嘱咐,同时缓缓往楼梯处行去,自此处往山脚望去,非二楼不可瞧见,比起这里的异常来,她首先要查探的,亦是更有兴趣的,是二楼。
二人前后相随,眼瞧着已至楼梯处,窗台忽响,孟晚舟倏然转身,目光灼灼,直射那窗外黑影,黑影似惊,急切退步,鞋底与地面相接,踩得'咚咚';作响。
孟晚舟未加思索,几步奔向窗台,身后言策紧随,二人刚至窗台处,伸手欲推,未料脚下'咔嚓';一声响,地板竟是碎裂开来!
'呀!';
惊呼声起,孟晚舟急转的身体微僵,恍惚间发觉拽着衣角的手指松落,那站在身侧的人已是快速往坍塌的洞内坠去,电光火石间,她伸手抓住了他,待她再度伸手去探破碎的边沿时,手指已离那边沿处一臂远,再探不得了。
头顶之上,有脚步近了又远,呜呜的风自脚下窜起,吹得人睁不开眼,孟晚舟紧拽言策,另一只手在腰间一抹,黄泉轻吟,乍现灿光,只听得'唰唰';两下,孟晚舟以剑相横,直刺而去。
'叮!呲...';
黄泉剑剑尖所及,触感坚硬,也不知那壁是何材质,竟是入不得半分,孟晚舟皱眉,低头细探,却见底下一片黑沉,任凭她自恃视力甚佳,亦难窥其貌,好在不过几息之间,已似落到了头儿,当那风渐止时,孟晚舟收了剑,携着言策缓缓落下。
'呼...';
孟晚舟松了言策,伸手入袖,掏出一个火折子来,随着火星绽起,言策惨白的脸亦清楚起来,孟晚舟瞧了他一眼,见他眉眼间无一丝痛色,遂转了身,就着微弱的火光打量起周围来。
——这是一个不算狭窄的洞穴。
不知那墙壁是用何等石材所造,光滑且坚硬,自下往上望,难望其顶,洞穴成圆形,约莫可供十来人比肩站立,在墙壁一侧,凿了一个仅供一人弯腰而行的小洞,小洞内情形不明。
"瞧来是上不去了。"孟晚舟仰头瞧着上方,轻叹一声。
"好端端的,若非那窗外人之故,你我定不会落到此处来,难不成那人早已知晓我们进了宅?因不愿我等查探,故而故意为之?"言策靠墙而立,指尖无意识的在冰冷的墙壁上划着,越说越心凉。
既是被人发觉了行踪,那么,那人是谁呢?诺大的宅子,除那瘦弱的妇人,他们便只知晓有个老夫人在,若是有人早已埋伏在此,伺机而动,非是为针对他们倒还好,若只为针对他们,在此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他们岂非是危矣?
言策想到的,孟晚舟亦想到了,见他脸色难看,孟晚舟轻吁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如今无计可施,唯有入洞一条路可走,再留亦是浪费时间,先行罢。"
"是,他们还等着..."言策亦叹,声音渐低。
"拿着。"
孟晚舟将火折子塞进言策的掌心,弯腰钻入洞内,借着微光前行,身后言策见此,再不耽搁,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半遮相护,紧随其后。
这洞穴极长,两侧凹凸不平,脚下亦磕绊难行,对比那洞穴,瞧得出建此处的人并未如何用心,二人摸索着前行了小半个时辰,脚下渐渐平整了些,那洞穴亦终于有了尽头。
出口处在即,孟晚舟却未再行,反倒以手撑壁,弯腰低低喘息,微弱的火光下,只见得她那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白得吓人,细细密密的汗珠爬上她的额,极快的打湿了她的发,孟晚舟握拳抵唇,轻轻的咳。
"你怎么了?"言策大惊,他在后,虽瞧不见她的神情,却忽视不了她有些颤抖的身体,护着火光的那手急切的往她手臂伸去,刚触及,虽隔着衣衫,已觉冰冷,即使他那手掌尚残余着火光微微的余热。
"无事!"孟晚舟甩了他的手,抿着唇轻闭了下眼,抬步走出洞穴,脚尖触及地面那一刹,她握紧了拳,身体微晃。
"你究竟怎么了?受伤了吗?"言策随后而出,拿着火折子绕至她身前,睁大了眼仔细的瞧她的面容,当瞧见她苍白得不成样子的脸色时,言策止不住的哆嗦了下,心底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