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少年总算饱餐了一顿,由于今日他救了李氏父子,一向抠唆的李老汉破天荒地加了个鸡蛋汤,不过熬了一大锅,那汤寡淡得紧,蛋花并不见多少。黑小子禁不住说道:“老头,你这汤也太淡了。”李老汉讶异说道:“淡吗?我这锅汤可是用了我整整一个鸡蛋呢,你咋这么不知好歹。”黑小子撇过头去,不满地跟少年说了一句:“这锅汤就跟一颗鸡蛋,打进了扬子江一样。三猫,没事,你要是饿了,待会我带你摸鱼吃去。”少年笑了笑,没说什么。农人家里,虽没有什么大腥大荤,不过各味的果蔬却是不缺,这乡下的土菜,吃起来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折腾了一天,黑小子也累了,早早地爬上了床,张之芥无事可做,也只好卧床休息。就这样,一夜无话。
五更天的时候,村头忽然响起一阵猛烈的敲锣声,平日里,那口铜锣是老学究用来催学生们上早课用的,不够奇怪的是,今天这口锣竟然提前了一个时辰敲响,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十分地急促,让人的心头也跟着锣声乱跳起来。
黑小子是个浅睡的人,没几下就从房里出来,见张之芥也爬起来了,无奈地说道:“三猫,你也起来啦?这夫子也不知道犯的什么病,比鸡起得还早,估计是昨天气糊涂了。”
少年不知底细,劝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他竟然敲锣了,你就上学去吧。”“不去,不去,我才不见那个老夫子,迂腐得紧。”黑小子摆摆手,又想折回去睡觉。此时门也正好被敲响,开门一看正是甜妮的父亲,“啊伯,怎么了?”甜妮的老爹往里看了一眼,问道:“老李呢?”黑小子懒懒散散地说道:“我爹还在睡觉呢,你知道的,他一旦睡着了,火烧屁股才有可能醒来。”“哎呀,你快叫他,快叫他。”
半晌过去了,李老汉从里头走出来,连连呵欠,问道:“王老哥,怎么了?”甜妮他爹搓搓手,问道:“清风寨的人又下来了,这离秋收还有一段日子,手头实在不宽裕。”“什么?这伙天杀的,天天这么来,地主家也没余粮啊!”李老汉骂道。
骂完,他也是颇为尴尬地说道:“老哥,我跟我家臭小子都要吃饭,这臭小子又是个四体不勤的主,哪里还有什么余粮啊?不过他们都是熟客了,这时候下来,他们应该知道不是秋收,估计不是抢粮食,先看看再说吧。”甜妮他爹点点头,说道:“估计也是,村长可是个大好人,说好了的。我先回家准备准备,待会就去看看,这会儿村头估计不少人了。”
“快点快点,二狗,把家里的老母鸡藏起来,藏到后面的枯井底下。”关上门,李老汉立即动手把家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藏起来。他吩咐了一句,自己则扛着锄头,走出了门外,二狗子一恁,奇怪地问道:“爹,你怎么突然开窍了?打算跟他们拼命是吗?”李老汉摇摇头,说道:“命这么宝贵,拼了就没了,我带着锄头去藏起来,这伙强盗,连稍微值点钱的牛屎都不放过的。”
李氏父子将东西藏好以后,二累得气喘吁吁。两人坐在椅子上歇息,这时眼尖的李老汉发现了昨夜留下的鸡蛋汤,叫了一声:“哎哟,差点忙了这个,这一大锅汤可大补着呢!”说完,他又捧着一锅汤,不知道藏哪去了。张之芥在一旁看得咋舌不已,心里想道:这伙强盗,到底是有多丧尽天良?
把汤藏好以后,李老汉又将屋里屋外认真巡视一遍,好大一会儿,才满意地点点头,说了句:“这下家里稍微值点钱的,就只剩下二狗子了。”随后,三人一起出了门,赶往村头。
村口终于到了,此刻天色已然亮堂。此时所有的村民都已到场了,有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坐在一匹马上,手拿一只狼牙棒,正不屑地望着众人。那个老学究掩面趴在地上,已不知生死。土狗也来了四五条,有一只尾巴花绿的大公鸡不合时宜地飞到那匹马的脚下,吃了几条虫子,满意地将嘴一张,正要打鸣,声音却是戛然而止,村民们都惊呼一声,原来是那胖子抢先挥动了棒子,那可怜的大公鸡顿时成了一滩肉泥。
少年从一开始就大感不妙,原来昨日被他打伤的男子,此刻正站在那胖子的一边,这伙强盗,极有可能是他叫来撑场面的,他心下暗暗怪自己冲动,这村长一家在此地盘踞多年,肯定认识了附近不少势力,这下连累了所有村民,非他本意。
果不其然,一见了李氏父子,他便嚷嚷道:“大当家的,就是他们,你可得帮我报仇啊!”那胖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那李老汉顿时被吓得跪了下来,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家小子不懂事,您莫要怪他,您要不嫌弃,我家还熬了一大锅的鸡蛋汤,您可以都端走。”
黑小子毕竟小孩心思,哪里知道此刻的险境,昨日张之芥帮他出头,便以为他的功夫了得,对付这伙匪盗没有问题,于是站出来,骂道:“喂,胖子,你给我听着,这事你最好别管。”那大当家的嘴角一抽,村民也都疑惑道:这二狗子莫非是得了疯病了?
二狗子见状,又是说道:“大家听好了,其实这老村长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跟他儿子跟这帮强盗联合起来,就是为了每年骗我们辛苦种的粮食,大伙不要上当啊。”老村长顿时骂道:“你这口无遮拦的臭小子,我什么时候跟他们合作了?乡亲们,你们不要受他蛊惑。”
二狗子又道:“你们大伙想想,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我们越来越穷,而村长家几乎每月都有大鱼大肉吃,他们吃的就是我们身上割下来的肉。还有上次我在山上,亲眼看到村长跟这个胖子有说有笑的。以前你们迫于生计,不敢反抗,可是现在不怕了,因为有一个大侠来拯救我们了,他就是二狗帮的大当家,三猫。你们不用怕,我们一起联合起来,将这帮匪寇还有村长一家赶出我们的家园。”
起先是一个村民被鼓动起来,渐渐地,所有人叫道:“把他们赶出去,对,赶出去。”张之芥心里暗暗骂道:二狗子,你这是把我往火坑推啊,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成大当家的了,我是大当家为什么要叫二狗帮啊?
村长见事情败露,也就不再隐瞒了,跳出来骂道:“你们这帮下贱胚子,识相地就乖乖把家里的存粮交出来,不然大当家手里的棒子,可是不讲情面的。你们看不起我也好,我就是大当家的一条狗,你们能怎么样?还能杀了我不成?”
村民们每年都受着几层的盘剥,导致生活越来越难。对此,他们身上早已积怨已久。如今有一个人肯为他们主持公道,所有人的愤懑之情都爆发了出来。胖子可不相信这帮面朝黄土的农民能翻天,只见他将手中的狼牙棒提起,又狠狠地落了下去,顿时一声巨响发出,沙石飞起。
村民们立马噤声,不敢再发出一点动静。胖子将手中的狼牙棒扛起来,一指二狗子,说道:“小鬼,你很厉害是吧?”李老汉又是求饶道:“大王放过他吧,他只是个小孩,不然你就还是把我家的粮食都收了吧,别跟他小孩计较了。”
胖子一笑,说道:“钱和粮食还是要的,毕竟下来一趟也不容易,我觉都没睡够呢。老头,你放心小孩犯了错,没关系,谁小时候不是调皮的,我一棒子给他敲死就好了,你放心,”二狗子倒是不畏惧,一指身后的张之芥说道:“喂,睁开你的猪眼看看,我身后站着的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三猫大侠,你要识趣,就乖乖磕三个头,带着你的这帮狗蹄子滚回去,从此别再到这来了,不然他一掌下来,你可能会死。”
“哦?是吗?三猫大侠,哈哈哈。”胖子哪里会觉得眼前这个同样黑黑瘦瘦的少年会是个什么高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他眼睛一眯,恶狠狠地说道:“喂,你就是三猫大侠是吧?我人屠这辈子碰见的什么狗屁大侠也不少,不过都成了我的棒下鬼了。你要识相的话,就说三声人屠大爷饶命,否则今天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别怕他,三猫大侠,打他,打他七寸。”“踢他龟儿子的dandan。”村民们开始为少年呐喊助阵。
少年点头,淡淡一笑。在村民眼里,此刻的少年就如同一个不世出的高手一般,丝毫没把这些小毛贼放进眼里。他的这一笑,给了大伙无穷的信心,有甚者,更是捡起了地上的土石块,只待少年一声令下,便上去干个痛快。
随后少年松了松拳头,众人的气势也被调到了最高点,疯狂地在一旁叫阵。然而,众人想不到的是,那少年却是忽然抱拳说道:“人屠大爷饶命,人屠大爷饶命,人屠大爷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