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背上的沉重,张泽成闭着眼睛砥砺前行,被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时,他也不是不想放下背上的师尊,哪怕瞧瞧“师尊”为何如此压人也好呀。
可每次稍有念头,想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听到“师尊”的破锣嗓对他呵斥。
“快走!”
无奈之下,张泽成只能期望师尊要去的地方不算太远了。
距离他们一行不算太远的地方,两个光头边遁逃边在商量。
“师弟,稍后若是师傅来了,问起我们该如何说?”
“如何说?当然是据实说了,只要隐瞒我们曾主动招惹那个渡劫之人就行了。”
师弟不知要比师兄机灵多少,自然知道单纯欺骗师傅,肯定难以蒙混过关,所以告诉师兄话说一半留一半,谎话没说,只是隐藏自己先行惹事,不可谓不奸猾。
师兄一听大觉有理,刚刚点头称是,忽然一滞。
直看此时的前方空中,忽然凭空显出一个身形,那金灿灿的身影自高空中闪烁,脑后似有无边佛光。
师兄弟二人一见到这个身形,慌忙跪下叩头道:“弟子参拜师尊!”
那天空之人闻言将身上辉光散去,从中露出一个僧人来,他身材胖大,脖颈上戴一串佛珠,身上淡粉色的袈裟,其上纹着不少裸身艳色女子。
他居高临下看着下面两个弟子,虽然脸上笑嘻嘻的,可双眸却没有一丝笑意。
“徒儿因何事惊动为师呀?”这语气在外人听来极其和善,可地上跪着的两个光头却不寒而栗。
似乎面对眼前僧人的恐惧,丝毫不弱于适才看到真仙“劫难”已去,性命即将不保的慌乱。
“师尊容禀……”
师弟刚欲说话,就被打断,“恩远,你来说!”
那师兄恩远望了师弟一眼,战战兢兢道:“师尊,我二人奉命下界,没想到来到此处,却碰到一位真仙!”
真仙?
饼脸僧人暗吃一惊,以他的境界,听到真仙二字,也不由心中生凛。
按理来说,他居于灵山,早是见惯了这那人物,不该吃惊才对,可真仙却与别个不同。
一来,真仙必然是正途修仙出身,早前虽然修仙没有如今艰难,可真仙定然是有跟脚的,没跟脚的早死在了上一会元当中。
二来仙分九品,能入真仙之流,就说明争斗手段奇多,不然自从外物匮乏后,也不能从而提升仙品了。
所以这天庭灵山虽神仙遍地,可能入真仙二字的却是寥寥!
想到这里,饼脸僧人目光一凝,脸上也没了笑意,反而露出慎重之色,对那恩远和尚喝道:“仔细讲来!”
“是!”恩远和尚不敢怠慢,连忙将他们如何寻找藏匿之地,又是如何遇到的李清源,从而观察他的状态从而推测出来对方正在渡阴劫一事告知了师傅。
只是隐去了他二人曾暗中捣鬼,也根本没提那“真仙”此时说不定已经渡过了阴劫。
这些叙述听的饼脸僧人眼中邪气大盛,他双眸猛然射出寒光,急声问道:“那人此时在何处?”
这句话他却问的是那师弟。
“向东约有七百余里,密林之中有一土坡,那人就在此地渡劫!”
饼脸僧人听完纵声长笑,根本再不理会两个弟子,急急就往师弟口中地方飞遁而去。
他人腾在高空之上刮起一阵罡风,引得周围树林之中倏地激荡开来,他却恍然未觉,只是心中不断思虑着。
“会是谁在渡劫呢,难道是降龙伏虎?”
他两个弟子不知道阴劫的玄妙,他却深深知晓其中道理,明白假如对方在渡阴劫,此时自己到场,就说明对方一定是自己的仇家,所以才怀疑倒了素来和他不睦的两位大罗汉身上!
不过转瞬这个推断就被他否定了,两个弟子虽然没见过降龙伏虎,可若是佛门中人渡劫,尤其是这二人的话,对抗阴劫时周围一定会有佛光大炽,那两个弟子肯定会跟他说明。
既然不是降龙伏虎,就肯定是玄门中人,可那又会是谁呢?
自己得罪人虽然不少,可有大背景的却一个都不惹,不然凭他行事之张扬,时常荼毒生灵造逆,早就被大能辈一巴掌拍死了。
要知道,这天地间不怕他师门之人,可是有的是呀。
难道是那卯氏?
当然他指得可不是卯怜香,而是其背后的那位姐姐!
这番心思只在转念,无论是谁,既然是仇人在度阴劫,这个机会他都不会放过,想到这里他又加快了几分速度,若不是顾及此地将要开启大战,他就展开法相,那样几百余里,可以说是瞬息即至!
不过就算没用全力,这么一点距离对他也等同于近在咫尺,所以只是几个呼吸,他就已经来到了弟子形容的所在。
“嗯?”来到附近,他运起慧眼一看,只见这地方渺无人踪,并没有一个人影。
难道自己说谎了?
这不可能,自己弟子虽然狡猾,可万万不敢说谎骗自己,他对御下之道极其自信,所以根本没往那个地方去想。
“难道此人已经度过了劫难?”
不应该啊,假如我是其人仇敌,外劫未至,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安然度过的!
想到弟子说,那人身旁还有一条被捆缚住的大狗,难道是他驱使小妖带着他逃走了?
于是他定目向下仔细看去,只见那地上豁然有着一排排沉重的脚印,却分明是个人的足迹,他又寻着脚印来回端瞧,未多久,就让他看出了端倪!
“原来是有人相助,估计是一凡人,不然脚步不会如此沉重,那他此时定然还未走远!”
这个判断也符合逻辑,饼脸僧忽地冷笑一声,瞬间一抖袈裟,运起法力来,一路追着脚步而飞。
同时他运足目力,双眸穿过遮挡视线的丛林,直往东方看去。
果然,只见前面大概有三十多里,正有一人步履沉重地背着个什么,饼脸僧一见之下大喜!
他仔细分辨一下,却忽地一愣。
原来他看那人背着的,竟然是一条身躯极其胖大的似狼似狗的东西,它前爪扒在了那人背上,后蹄悬在那人腰间,悠哉悠哉的还在打着秋千?
而除了那庞大的身形外,那人背上并无他物!
饼脸僧人立即心生警惕,难道走路的那个是渡劫之人,他此时已经渡过了阴劫?
事已至此,无论如何这个铲除仇敌的机会饼脸僧都不想放过,何况,如果能斩杀真仙,那好处更是数之不尽。
眼看两下只距离三十余里,他飞腾起来,只是一个起落就到了背人男子的身前。
而等他到了这里,只见背人那男子紧闭双目,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他反倒是看清了此人背后背着的那条秃毛狗,有些怯生生的注目着他。
“善哉善哉,小施主,贫僧有礼了!”
此时张泽成早已被背上的黄耳憨压的痛苦不堪,有心问问“师尊”,到底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可又怕惹恼了师尊,所以根本不敢多嘴。
只是觉得师尊在自己背上有些不安分,来回不知在晃悠什么,虽然不时出言给他指点方向,还偶尔会告诉他小心别撞上树,却怎么也不叫他睁眼。
正当额头大冒虚汗时,忽然听到一声佛号,而“师尊”却无动静,于是他小声问道:“师尊?”
回答他的却不是“师尊”的破锣嗓,还是之前那个陌生的声音。
“小施主,你口中师尊乃是何人,不妨说与贫僧!”
张泽成听到没有师尊半晌动静,虽然背上负重仍在,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于是睁开了眼睛,正看到眼前饼脸僧人!
只是这一眼,张泽成就大惊失色。
原来这僧人虽然其貌不扬,可他脑后佛光却不是假的,此乃佛门大德的标志,张泽成不敢失礼,连忙回道:“下境小修见过禅师!”
说着,他就想躬身施礼,可背后背着个超级重物,他哪里俯的下身子来,于是情不自禁向着身后一望。
“呀!”张泽成一转头,正巧跟背上一颗狗头脸贴脸,嘴对嘴,而那条大狗也正用智慧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你是谁?”他乍惊之下,一时间吓得舌头都不利索了。
只见那条狗淡定的从他身上爬了下来,根本不理会他说了什么,反而是一拧身就靠在旁边一棵歪脖树,懒洋洋的长大了嘴巴打了个哈欠,就那么躺在了地上了……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背后,我师尊呢?”张泽成又惊又怒,连声问道。
只见那只秃毛狗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左右摆摆脑袋,似乎对他的话根本听不懂,伸长了脖子一吐舌头,哈哈唔咽了两声,就把头依偎在了身子中,不理张泽成了。
“你?”
张泽成还想再问,可看了半晌的饼脸僧却没心情就此欣赏他们的戏码,他上前一把捏住张泽成的手腕,目光注视着对方,一字一顿道:“小施主,贫僧可是正在问你,你那师尊是何人呐?”
说着,他手指略一用力,只听咔一声,张泽成的胳膊就被就此掰断!
一下受到如此剧痛,张泽成嗷地惨叫了一声,疼的冷汗直流,瘫软到了地上,口中道:“禅师容禀,禅师容禀呀!”
“快说!”饼脸僧呵斥道。
他早在刚看到张泽成第一眼就看出,此人确实是有道法随身的,虽然道业微末,但气机纯正,肯定身怀玄门正途修行法门。
这也不假,张泽成修行至金丹境界后,就已然开始转修了《天遁剑术》,虽然原本早就被李清源蒙哄了去,可那本道册他随身几年,早已背的滚瓜烂熟了。
此时张泽成看着僧人那欲吃人的目光,和手臂传来的剧痛,知晓命在旦夕,一个不好就可能会被这僧人弄死,于是根本不敢隐瞒,就将如何“拜师”的过程说了一遍。
可他却没想到,这番话说完,那僧人却根本不信,他恶狠狠的瞧着张泽成,忽然笑了。
“看来小施主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罢,手上猛然窜出无数细密的弧光,似是一道道小蛇,立时间钻入了张泽成的体内。
“啊啊……”张泽成一阵惨呼,痛不欲生,口中不断道:“小修并未说谎啊禅师,晚辈甚至不知自己一路背着的是一条狗,禅师饶命啊!”
未曾说谎?
饼脸僧人一指躺在树下的那条秃毛狗,语气冰冷道:“你以为贫僧看不出来,这是一条尚未成精的凡犬吗?它灵智未开,连人言都不懂,难道你的意思,是你有道法随身,却让一条狗给骗了?”
要不是张泽成身上确实有玄门正宗的气息,饼脸僧还不会认定他在说谎,可是张泽成修行的《天遁剑术》,从气脉上判断明显不是修炼一天两天了。
加上他说的真仙渡劫,和自己判断的相吻合,饼脸僧也不会如此折磨他,顶多一巴掌拍死,在另行寻找也就是了。
至于那条狗,他只会相信自己的目光,虽然这体型着实是肥硕了些,可无论怎么感应,这都是一条凡狗,甚至憨傻的紧。
不然听人如此凄厉惨嚎,放在一般的狗身上,早就惊骇的跑掉了,还能懒洋洋的躺在那里?
此时的张泽成欲哭无泪,他无论怎么解释,对方都是不信,心中不禁生起了绝望之意。
他从小就是被娇生惯养出来的,就算修道之后稍稍受苦,那也丝毫不耽误声色犬马。
自从遇到李清源后,张泽成一路走了背字,可那也只是气怒交加,身体上最多只是服侍了两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哪里吃得消这等苦楚。
所以知道辩解无望,而痛苦已然战胜了求生的欲望,于是张泽成双眸露出绝望之色,忽然脸色又显出狰狞,狠狠的望着饼脸僧:“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说着,他就要自断经脉,就此奔赴黄泉!
可却没想到,那饼脸僧却只是一指,他气脉运转就已经停滞,想要自尽都做不到。
“哼,在贫僧面前说这等小儿话?就算你死了,贫僧也能将你神魂拘摄出来,想判你到地狱你就要下地狱,想转你为畜生道你就要永世做个畜生,还不与贫僧实话招来!”
此时的张泽成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现在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折磨却没有一点办法。
哪怕他想编个瞎话出来,都不知道这恶僧想听些什么。
就在他万念俱灰只是,忽然听到远方传来一声大喝:“允那和尚,赶快放开我师弟,不然我可就要拿你试剑了!”
话音未落,只见自西方疾速闪烁一点金芒,霎时即到,辉光一散,露出一个姿容无双的青年男子。
场间二者一见这人,同时失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