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纯的预产期是在九月底,现在已然是八月了,可尹子澈是非去不可。
一个半月的时间,简纯相信尹子澈能回来。
临别前,简纯把平安符交给尹子澈。
“阿澈,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简纯轻声道。
尹子澈握紧了手中的平安符,“好,我一定平安回来。”
后来,尹子澈时常想起,如果他把平安符留给了简纯,简纯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简纯看着尹子澈他们离开了安全区,踏上了这有史以来最难缠的一场战斗。
简纯心里清楚,他们刚打了大胜仗,现在肯定是要乘胜追击的。
这一场仗,肯定是比上一次更加凶险。
上一次,尹子澈离开了三十九天,这一次,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尹子澈到底是不放心简纯的,他把阿满留下来照顾简纯。
阿满虽然想跟着上战场,可他心里也是担心简纯和孩子。
他知道,自己留下了,尹子澈才没有后顾之忧。
九月初,尹子澈刚歼灭所有敌军,就听到后方传来消息。
安全区被偷袭了。
“你他妈给老子说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安全区重兵把手,怎么能有人冲进去?”尹子澈拎着老八的衣领,眼眸通红。
老八连忙道:“是一小队人,大概十人左右,应该是冲着嫂子去的。”
“妈的!一群畜生!”
尹子澈连夜就往回赶。
安全区内,简纯和阿满正在吃晚饭,阿满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让简纯上楼锁好门,自己往洋房外看看情况。
可没想到,阿满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阿满在牺牲之前,拉响了警铃,驻守安全区的军队很快就会赶来。
来偷袭的十人只能尽快抓住简纯,他们知道,只有抓住了简纯,他们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简纯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洋房里部署的警卫都被他们一一清除,可见他们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简纯躲在房间里,手里握紧了尹子澈留给她的防身的枪。
她已经快临盆了,却不想会发生这样的事。
刚才,她就在窗口眼睁睁的看着阿满倒在枪口之下,她明白,自己很快也会和阿满一样。
只是她一个人死不足惜,但她和尹子澈的孩子……
这个孩子明明就快要降生了!
如此想着,简纯便觉得胎动不安。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简纯皱起眉,全神贯注地看着门口。
就在外面传来撞门声的时候,留守安全区的军队也终于赶到。
有惊无险。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佣人和几个军官上来查看简纯的情况。
简纯却捂着肚子,“疼,好疼。”
佣人大惊失色:“不好,夫人只怕是早产了,你们快送夫人去医院!”
众人手忙脚乱地吧简纯送去了医院。
手术异常漫长。
佣人守在手术室外面一直踱步。
简纯一直对她们很好,她们也喜欢和简纯相处,可是现在,简纯已经命悬一线了。
随着一声声孩子的啼哭,佣人们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医生出来了,身后的护士抱着孩子。
“是个男孩。”医生道。
“那我们夫人呢?”佣人问。
医生却低下头叹了口气:“抱歉,我们尽力了。”
话音刚落,简纯就被推了出来。
“什么!”尹子澈赶到了医院,他刚到手术室门口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尹子澈红了眼,直接冲上去攥住医生的领口:“你说什么!什么叫尽力了!你他妈说什么狗屁!”
“大哥,大哥!快先去看看嫂子!”老八和老九奋力把尹子澈拉开了。
尹子澈回过神,连忙冲到了简纯身边。
简纯的身体还温热,只是已经没了呼吸,她那样安详地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纯纯?”尹子澈碰了碰简纯的脸,“纯纯,你醒醒好不好?你看看我?”
“纯纯,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怎么不看我?”尹子澈的声音很轻,像是要叫醒简纯,又像是怕吵醒简纯。
“你看看我好不好?纯纯,你来看看我好不好?”尹子澈的语气愈发激动了。
“你醒过来好不好?你不能离开我的,不能离开,纯纯,说好了,我们要陪着孩子一起长大的,纯纯?”
“大哥,大哥。”老八也哭了,“大哥,我们先把嫂子带回家吧。”
尹子澈恍若未闻,“纯纯,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你怎么就这么离开我了呢?纯纯?”
尹子澈双眼空洞,过度劳累加上这样的刺激让他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尹子澈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
他梦见简纯难产而死,梦见宋雨眠把简纯接走了,梦见她们俩一起消失在他面前。
“纯纯!”尹子澈从梦中惊醒,他下了床,想要去找简纯,可是却被老八拦住了。
“大哥,嫂子已经换好衣服了,您看是什么时候出殡?”老八问。
尹子澈瞪大了眼睛,“什么出殡!你他妈乱说什么!我不是让阿满保护她吗?她肯定没事的!”
“大哥!嫂子和阿满,都已经死了,你不要自欺欺人了。”老八知道尹子澈一时间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可是,还有很多事等着尹子澈去做,尹子澈不能在这里一蹶不振。
尹子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大哥,你答应过嫂子的,你要让你们的孩子在和平年代长大,你不能在这里停下,你只能往前走!”老八拉着尹子澈,给他讲道理。
可现在的尹子澈根本听不进去。
最后,尹子澈还是挣脱了老八,自己一个人跑去了简纯的灵堂。
很多人都来为简纯吊唁,灵堂上黑白相间的一片接着一片。
尹子澈还看到了棺材,看到了最中央简纯的黑白照片。
简纯真的死了。
难产而死。
为了生他们的儿子,她难产死了。
想到这,尹子澈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阿满也死了,是他非要让阿满留下来保护简纯。
尹子澈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老九怕尹子澈把自己打残了,连忙上去拉住尹子澈。
尹子澈摇摇晃晃,跌坐在地上。
他为什么要让简纯怀孕呢?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都不想着先做措施呢?哪怕当时他带着简纯去医院把孩子打掉也好啊!
这样一来,简纯就能时时跟在他身边了,就算是死,他们也能一起死。
这样,阿满就不用特意留下来保护简纯了。
是他害死了他们。
是他的错。
全都是他的错。
尹子澈在灵堂上又晕过去了。
现在天气还是热,遗体放不了多久。
后天就是简纯和阿满出殡的日子。
可尹子澈什么都不想管,他把这些事全都交给了老八和老九。
等老八和老九回到洋房的时候,尹子澈依旧是躺在简纯的床上。
这里有简纯的气息。
老八把孩子抱来了。
“大哥,这是你和嫂子的孩子,你不看一眼吗?你瞧这眉眼,多像你啊。”
尹子澈眼皮都没抬一下。
像他有什么用?又不是像简纯。
这个孩子甚至都不能让他怀念简纯。
“大哥,你不能这样消极了,眠姐和嫂子他们都等着看到你完成我们所有人的心愿呢。”老九也这样劝说。
可尹子澈却怎么也听不进去。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可是他现在真的好累好累啊。
简纯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他原本黯淡无光的世界,可是现在这束光消失了,他再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没人再能救赎他了。
孩子在这时候哭了起来。
“吵死了,抱出去!”尹子澈冷声道。
他对这个孩子没有半点怜爱。
老八和老九相视一眼,最终还是抱着孩子出去了。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尹子澈闭上眼。
眼前出现的是简纯,还有宋雨眠。
紧接着,阿满,老三,老四,老七都来了。
他们没有责怪他。
只是像从前一样,那样笑盈盈的看着他。
尹子澈心如刀绞。
他把被子拉上来蒙住头。
微弱的哭声从被子里传来,渐渐地,哭声越来越大。
这个在兰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此时哭得像个孩子。
他想拯救整个国家,可到最后,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拯救不了。
他是个废物!
彻头彻尾的废物!
哭着哭着,尹子澈就睡着了。
他梦到了简纯。
简纯还是和第一次见面那样,穿着白裙子,扎着两个麻花辫。
梦中阳光正好,尹子澈站在阴影中,而阳光下的简纯笑着露出两个梨涡。
“阿澈,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好好活着,你还答应过我,会结束所有的战争。”简纯朝尹子澈伸出手,“阿澈,这是我们的约定,对吗?”
尹子澈微微愣神,在简纯的呼唤下,他抬手握住简纯的手。
下一瞬,简纯微微用力,便把尹子澈拉到了阳光下。
尹子澈刚想抱住简纯,简纯却消失了。
简纯的声音却在他耳边回荡。
“阿澈,我和光,都与你同在。”
第二天,尹子澈一如往常,眼神也更加坚定。
他要去完成他和简纯的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