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办公室还没坐定,小岛瑛太就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哎,今天可真够倒霉的。先是在外面被神之木悠亚那个老太婆说了一顿,回到了警视厅又被樱田鸣那个神经病说了一顿。今天出门的时候我是忘记看黄历了还是怎么了。”
一旁正坐着喝茶的铃木光彦突然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其实说起来真够奇怪的,樱田法医在我们警视厅,虽然口碑算不上特别好,但是也没人说他有什么不好的。怎么好像老是针对你似的,你应该反思反思自己对他做了什么才对吧?”
“反思?我反思个屁啊?”小岛瑛太被他这么一说,气得头顶都在冒烟:“我对天发誓,我可从来都没惹过他啊,都是他单方面的看不上我!就好像今天吧,我只不过看他在收快递,凑过去问了两句,至于教训我一顿吗?”
“人家收快递你凑过去看?那就怪不得他说你了。”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日暮俊介终于开口说道:“你们应该都知道,樱田鸣的老爸樱田翔生前也是我们警视厅的法医吧?
他是一个老法医了,在我们警视厅工作了二三十年,一直都兢兢业业,专业能力也很出色。不过在十年前,我们警视厅曾经发生过一起恶意伤人事件,受害人就是樱田翔。
那个凶手是一个刚出狱没多久的重刑犯,他出狱之后,由于很长时间都无法重新融入社会,自己的老母亲也在他坐牢的那段时间里过世了,因此对那几个抓他进监狱的刑警产生了极强的报复心理。”
“报复?他怎么报复?冲进警视厅乱砍乱杀吗?”中村真纪一边问,一边不安地看向办公室门口,似乎那里马上就要冲进一个手握砍刀的匪徒来似的。
“这倒不是。那个犯人原本在一家烟花厂工作,对火药有点了解。他自制了一个小型的土炸弹,并伪装成快递人员,将炸弹亲自送到了警视厅的门卫处,并指明要将它送给那几个‘仇人’。
在这件事之前,我们警视厅的安全管理确实比较松懈,允许陌生人和来源不明的快递随意进出,最终还是酿成了苦果:那个炸弹精确地在凶手报复目标的手里被引爆了。
不仅如此,当时正在那个办公室的樱田法医也被波及到了。由于他和打开快递的那位同事是离炸弹最近的两个人,所以当场就被炸死了。剩下的几个同事被马上送去了医院急救,但最终也都没有活下来。”
“这个土炸弹的威力居然这么大,一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能被炸死?”小岛瑛太不禁连连咂舌:“他这是放了多少火药,才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不仅是火药,那个凶手还在炸弹里放了许多小颗粒的钢珠。”日暮俊介猛地攥紧了拳头,似乎回忆起了当时那惨不忍睹的场景:“你们可以想象一下,那些钢珠被火药爆炸引起的爆破力喷射出去,会产生多强的杀伤力。
我当时正在爆炸现场隔壁的办公室里,一听到爆炸声就马上赶了过去。现场一片狼藉,所有的办公桌椅都被气浪掀翻在地,上面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空气中
弥漫着一股硝烟和血肉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我闻到之后当场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说到这里,日暮俊介突然停了下来,拿起手里的茶杯喝了好几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把记忆中那股恶心的气味压制下去。
缓了一会儿后,他又开口说道:“我吐完之后,就立刻冲进去找幸存者。找了没多久,我就看到了樱田法医。当时他早就没了气息,身上和脸上布满着大大小小的洞,尤其是他的眼睛,直接就被钢珠给洞穿了。
这件事给樱田鸣的打击可想而知。他当时大学毕业没多久,正在其他警视厅里当法医助理。出了这件事后,他就辞去了工作,消失了半年后才再次出现,申请到我们警视厅来当法医,算是子承父业吧。”
小岛瑛太不安地挠了挠头,轻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那家伙看我凑过去会是这个反应,看来他是得了快递PTSD了吧。真是的,我又不知道这件事,直接好好和我说不就行了吗……”
“你不懂,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内心的创伤告诉别人的,即使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林真一不禁想起自己家发生的那起血案来,尽管已经过去了六年之久,但是除了少数几个极其亲近的朋友之外,他也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过。
“行吧,以后我看到樱田鸣,不论他怎么挑衅我,让着他点儿就是了。”小岛瑛太沉默了一会儿后,像是下了一个天大的决定:“只要他以后别说得太过分,我都可以当他是空气。”
“他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不论你说什么,千万不要和你一般见识。”林真一见他一脸凝重,有些忍俊不禁:“你就放心吧,樱田法医虽然给人的感觉是严肃了一些,但是仔细想来,他在工作方面可从来都没有为难过我们。人是毒舌了一些,不过也仅仅是针对小岛君你一个人。”
“是啊,他是不为难你们,把所有的气都撒我头上了。”小岛瑛太低下头嘟哝了几句后,悻悻地闭上了嘴。
“好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日暮俊介拍了拍手中的文件夹说道:“我们现在先来复盘一下神之木英矢被杀案,距今为止查到的线索吧,大家一起理一理思路。”
他走到办公室放置的一块白板前站定,将手中神之木英矢的照片先行贴在正上方,然后划出四道向下扩散的人物关系图来。
“我们现在已知的线索中,和神之木英矢有关系的一共就是这四条。”日暮俊介一边说,一边奋笔疾书写了起来。
“第一条线,就是神之木英矢的家庭关系。这条线相对简单,只有三个相关人员,也就是他的父亲神之木吉良,母亲神之木悠亚,以及未婚妻藤原阳菜。
这三个人就目前现有的证据来看,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后续我们要做的,可能也就是在藤原阳菜的身上下点功夫。因为她和神之木英矢之间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像她所说,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暂时还不能确定。万一情变,那这起案件就有情杀的可能。
另外,神之木英矢生前很有
可能是一个艾滋病患者。如果他将病毒传染给了藤原阳菜,极有可能会引起后者强烈的恨意,这也是她的杀人动机之一。藤原阳菜目前的说法是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可到底是真是假就很难说了。
第二条线,是神之木英矢的交际圈。我们一路排查下来,发现神之木英矢的密友并不多,算得上亲近的朋友只有两个,也就是高桥刚吾和山口翔太。他们三人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关系应该相当不错,否则也不会在大学毕业后一起合伙开了酒吧。
这里我们需要注意以下几点:第一,酒吧的合伙人之一高桥刚吾。他虽然名义上是酒吧的股东,拥有30%的股份,可实际上这笔钱是神之木英矢替他垫付的,也就是说,死者有权向他追/债,而且这笔钱的金额并不小。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就很有可能存在债务纠纷。
第二,根据可靠消息,高桥刚吾会在酒吧里贩卖违禁品。可这个行为到底是三个股东共同的决定,还是他一个人私自做的决定?如果他们三人对此事并没有达成一致,自然也很有可能会成为争端的起因。
还有,高桥刚吾贩卖违禁品的收入,到底是他一个人独吞,还是三个合伙人都有份分钱?酒吧毕竟是他们三个共有的,贩卖违禁品的收入也不可能写入酒吧的营业额里。看着高桥刚吾利用酒吧的场地和客流量赚钱,另外两个人应该也没有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羡慕的道理。”
“等一下,日暮警部,你的意思是,高桥刚吾有可能会为了钱杀了神之木英矢?”一旁的小岛瑛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可是我看他聊起神之木英矢的时候,那种痛苦好像并不是假的。”
“痛苦?什么是痛苦。你不要忘了,高桥刚吾是一个成年人,而且是一个黑白两道都有涉及的成年人。”日暮俊介拿起高桥刚吾的照片,冷冷地看了一眼后,转身贴在了白板上:“其实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都是很容易就能伪装出来的情绪。
不论高桥刚吾是不是凶手,警方会找他做笔录这件事,他应该早就心中有数,并且有可能提前排练过了。他让我们看见的,只不过是他想让我们看见的东西罢了,并不能完全代表最真实的他。
还有,为什么高桥刚吾表现出来的痛苦,就一定是为了神之木英矢的死而惋惜呢?难道就不能是他把这个朋友杀了之后,心里有些后悔,所以才会这么痛苦吗?人的感情毕竟是多面的,高桥刚吾和神之木英矢之间除了金钱的纠葛之外,还有其他的仇怨和多年朋友的情谊。这些感情交织起来,那是相当复杂的。”
“其他的仇怨?”铃木光彦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然后立刻就反应过来:“您指的是山平亮司自杀那件事吗?”
“不错,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三条线。”日暮俊介拿起笔,再次写了起来:“第三条线就有些复杂了,因为牵涉到的人物有六个。
他们分别是十五年前自杀身亡的山平亮司,他的父亲山平孝之,母亲山平美智子,妹妹山平千美,同学高桥刚吾以及山口翔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