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脸上火烧火辣的痛,文意把小豆子放下来,紧张兮兮地扳着他的小身板,见他眼睛水汪汪地噘着嘴巴看她,文意只恨自己怎么会这么傻,好好的大街不走偏偏要走这么一条阴暗小路,恨不得给自己来俩耳刮子。
她咧嘴笑,却没笑出来,只好用声音鼓励:“没事没事,男子汉不哭,你看姐姐是女孩子都没哭,没事,没事啊……”
小豆子什么声音也没发,安安静静地趴进她怀里,乖乖的,将脸蛋贴在她胸前,不知道是被吓坏了还是在安慰她。
文意虚放在空中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拍上他后脑勺,下意识呢喃:“没事没事,姐姐也没事,姐姐有护身符,能逢凶化吉……”说着文意直直昂起了头,抬手捂住半张脸,一边嘴上不停地说着让豆子放心的话,一边去掏兜里的纸巾,捂脸的手指缝里有红色液体溢出来。
—
看着镜子里大半张脸都藏在了黑色口罩下,只剩一双乌漆嘛黑的眼珠子转,文意就放心了的点点头,撇眼见小豆子也不嫌脖子酸的一直仰头看她,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戴口罩,文意本来想装作看不见他那张求知欲的小脸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蹲下身要叮嘱几句,刚含糊不清地开了个口,嫌口罩碍事就摘下一边。
“豆子,你答应过姐姐今晚的事不告诉任何人啊!不然妈妈他们会担心的,我们拉了勾一百年不许变哦!”看着小豆子点头,她又继续,“小舅舅打电话说在后校门等我们,到时候你少说话,都由姐姐来回答,知道吗?”
该说的文意都说了,但心里还是很虚,像大姨妈来了一样全身没力,心里还空落落的没有实重感,要是乔良一眼看穿了她的小把戏怎么办?她该怎么说肿了的半边脸?
练金钟铁布衫神功?额……多半会被骂神经病吧!
这些乱七八糟想多了的念头纠缠了她一路,直到看见站在后校门清风朗月般聊天的两人,就被文意一个不剩的全部挤出了脑袋。
小豆子软绵绵地喊了声小舅舅,人就奔进了乔良的怀里,然后又抬起个脑袋,礼貌喊人:“小余姐姐。”
余姚弯下腰,头微微凑近豆子,却又好像似有若无地凑近了乔良耳边,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豆子。”然后又直起身,换回正常语气向文意说:“好久不见。”
文意戴着口罩不方便说话,微微眯眼,像是在笑一样点头回应。
“你怎么戴口罩?”乔良抱起豆子往学校里走,余姚与他并肩而行。文意愣了愣,也跟上去,故意哑着嗓子说:“感冒了。”
“下午还好端端的……”话说到这里乔良就打住了,他把豆子放下来,扒拉下他身上的牛仔外套,一边还给文意,一边说着谢谢。
但文意却受不起他这句谢谢,因为他那张脸明明就是想骂人,要不是有余姚在,文意真怕他下一秒就给她一个实实在在的油果子吃。
她也没带过小孩,哪注意得到那么多啊!文意在口罩的遮掩下扁扁嘴,不知怎么,胸口也像戴了口罩一样闷闷的,像下雨前的乌云密布。
“你们出去玩儿了?恩?跟小余姐姐说说,开不开心啊?”余姚逗着乔良怀里的小豆子。
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用心记着文意交代他的话,小豆子缩在乔良怀里一动不动没个反应。文意本来想伸出个脑袋替他点点头。
这时余姚自己打起圆场说:“看来是累了,话都不想说,一般这个时间点他应该上床睡觉了吧?”
唔——这话听着怎么别有深意呢?
“这是小豆子的吗?”余姚忽然转向文意问。
文意顺着她抛过来的视线低头,眼睛从左手油乎乎的夜宵袋子转到右手装有娃娃的袋子,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余姚笑说:“那给我吧!”
笑笑说爱情修罗场的高手都不轻易出招,一旦出招,那就是杀人不见血,一击毙命。而文意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被封喉的威胁,且还手无缚鸡之力地只能生生受着,无从反击,就像那天晚上。
自从国庆节遇上乔良跑步,只要有空,文意一到那个点就不由自主地去操场溜达,美其名曰守株待兔,却一连半个月也没守到她的 “兔子”,连个让她误会的相似背影都没有。想他出来跑步只是一时兴起。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就突然转过弯来,才想起他晚上有四节晚自习,怎么说也得十点才下课啊!似乎只要跟他沾边的事,她脑子就瘫痪了似的,无药可救。
她调整时间,带着侥幸心理十点过后去踩点,果不其然遇上了他,还是那身海洋迷彩,以及意料之外的余姚。
那一刻文意像个做错了事又怕被前方突然出现的老师抓住而从现场落荒而逃的小孩子。她一口气冲回寝室,气喘吁吁,喝了整整600ml的桶装水下去才缓过来。
那晚之后,她再也没有十点过后去操场了,再也没有。
跟自己较量打仗她几乎都是同归于尽。
文意本来不觉得委屈,但自从看到小豆子扑进乔良的怀里,心理平白无故酸涩了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却没有人安慰依靠的难过,自带唢呐的bgm。
人的情绪怎么可以这样变化无常又捉摸不透啊喂!难道就不怕得失心疯吗?
文意从乔良身后绕到余姚身旁,还要陪着笑脸地把东西递过去,现在似乎更委屈了,以至于递过去的动作都有些不情不愿。
这时小豆子突然有劲儿了似的挥起两只小短手,朝她们抓了抓,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这是我的宝贝,我要自己拿,拿回去和Tony Stark、Peter Parker放一起。”
听了这话乔良别有深意地看了文意一眼,似乎那一眼里有什么值得肯定的东西,文意却被他那一眼吓得眼睛都安分守己的不敢乱瞟,像是生怕被他看出个所以然来,连走路都中规中矩,差点儿顺拐都走出来了都。
小豆子一拿到余姚递过去的公仔,就像吃了开心果一样趴在乔良耳边叽叽咕咕。
“说什么悄悄话,这么开心?说出来姐姐也开心一下呀!”见小豆子咬完耳朵,两人都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余姚就很好奇。
“小孩子玩意儿。”乔良答了这么一句不清不楚的话就没了后文。
感受到乔良若有似无的眼神,文意就知道小豆子肯定又告了她的状,小孩子就是喜欢告状,她忍不住拿出心里的小本本又给他记上一笔。
往前再走一截路,往左是学生公寓,往右是教师公寓。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但文意没来由的酸了。就好像这是一个左右的选择题,他们的故事往左,而她的故事是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