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漫雪不清楚傅清野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些。
这些照理来说应该都是商业机密才对，哪怕是作为招标项目，不参加竞标的企业也无法得知这样详细的内容。
现在傅清野告诉她这些，其实已经算是违规了。
“城西山地的规划，在几年前就已经有雏形了。当年的企业竞争还不像现在这么大。多方面的资源都被关城当年行业内的龙头老大掌控着。”
傅清野这句话说完，回过头去看姜漫雪。
“当年关城的龙头老大，不用我说，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是谁吧？”
“……”姜漫雪没有回答他，可是心里却是明白的。
如果当年姜家的位置不那么高，她就算家门落败，也不会引来那么多人的奚落。正是因为当年她爸爸把姜家的产业越做越大，她更是爸爸手中的掌上明珠，所以才一度被那么多人关注着。
“听说这个项目最初的提议者还是你父亲。项目文件的原文是提议把这一片建成生态森林公园。”傅清野吐出一口烟圈，随之是长长的叹息。“只是，那些年发展还不像今天那么迅速。在人们的意识里还没有原生态森林这种说法，所以也就被暂时搁置了。”
姜漫雪的眼睑微阖。她想起有一年生日，许愿说想和爸爸一起去动物公园里玩。后来父亲虽然带她去了，可是看到那些动物都被关在笼子里，瘦骨嶙峋的没有半点活力，她失望了很久。从那不久之后，爸爸有一天回来，揉着她的头发告诉她，第二年她生日的时候，他要送她一个森林公园，动物都能在里面自由奔跑的那种。
起初她高兴了很久。可是还没等到她第二年过生日，姜家就败落了。
“这一搁置就是这么多年？”姜漫雪轻声询问傅清野。
“嗯。”傅清野应了声。“直到过年前，项目才正式被启动。”
姜漫雪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姜漫雪总觉得，傅清野之所以告诉她这些是有原因的。绝不会是单纯的说给她听那么简单。
果然，傅清野紧接着就反问她：“你认为这里是用来建森林公园好，还是建成住宅区更好？”
“什么……什么意思？”姜漫雪不解的看他。
“城西的这片山地进行竞拍。你从我那里拿给陆斯辰的计划书，就是我的竞拍底价和项目计划。”然后，傅清野熄灭了香烟的烟蒂，嘲讽的哼笑。“而据我所知，辰光集团也想拍下这块地。只不过，他们想建成别墅区。”
话音落下，傅清野抬起手，感受着从指间掠过的夜风，低叹一声。
“只要辰光集团竞拍成功，上面审批同意了他们的项目。这一片就会变成山体别墅区，你现在看到的森林就再也不见了。”
姜漫雪听着傅清野的嗓音，慢慢的蜷起膝盖。她用手抱住自己的小腿，缩着身子靠在树下。
“傅清野，你现在是想要说服我吗？”
“你想多了。”谁知，傅清野连犹豫也没有就否认了。“我说过了，你今晚跟我来这个地方，我们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现在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你参与其中，有知道一切的权利罢了。”
然后，傅清野垂眸，看着靠在树下的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模糊身影。
“原本，上一次我帮你拍下镯子之后，就想带你来这里。你父亲的那个项目提议，给了我很好的灵感。镯子不过是我送你的谢礼罢了。原本，我的初步预算，建成森林公园的话，利润会十分的可观。那两千万的镯子也就不过是皮毛罢了。”
傅清野说的云淡风清的。姜漫雪险些就信了。
“可是，如果建成山顶别墅区，那么你的利润岂不是能得到更多？”
然后，傅清野就笑了。他朝着姜漫雪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在她面前站定。
姜漫雪抬头看他。虽然看不清他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但怎么都感觉他脸上似乎带着玩味的笑意。只是，那笑意的背后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和郑重。
“有些钱只能赚一次，却不能赚一辈子。任何事物存在于这个世上，都有它的道理。人是如此，自然也是如此。虽然说以人为本，可等以后人满为患的时候，就会有人期待能够在城市的哪一个区域，看到这些自然的景观了。”傅清野低着头，轻呵一声。“我虽然是个商人，但比起一次性的投资，我更相信长期收益。”
然后，傅清野朝着姜漫雪伸出手。
“起来吧。夜里凉，我送你回去。”
姜漫雪仰头看了一会儿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掌心，半晌，她伸出手去，把掌心放进傅清野的手中。
他们从来时的小路下山。期间傅清野一直抓的她牢牢的，没有任何的松懈。
直到下山之后，他们又走回了车旁。
直到上车的时候，姜漫雪都一言不发，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不说话，傅清野自然也不吭声。
他其实并不后悔带姜漫雪来到这里。虽然他之前告诉她的事情，有可能会引起她一些不好的回忆。但是事实上，曾经的那些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回忆，都将是姜漫雪的经历，成为她成长路途上不可缺失的台阶。
更何况，有些事情她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
但至于她知道以后，会做怎样的选择，这不在傅清野的控制范围之内。
“傅清野，对不起。”
直到车子快要开进市区的时候，姜漫雪突然开口。
傅清野霎时恍神。正巧十字路口的绿灯闪了闪，由黄变红。傅清野踩下刹车，停稳了车子以后，才转过头带了些诧异和不解的看着姜漫雪。
“我知道你可能会说，你不需要我的道歉。可是这一次我是为我之前说过的话和行为在跟你道歉，请你一定要接受。”
姜漫雪仿佛做了个天大的决定似的，认真的对傅清野开口。
“我很抱歉，之前说了那些不负责任的话，让你……让你退出竞标什么的。请你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