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世奇听完独孤胜这一番话已是愣在当地,不由回头看了自己兄弟何世异一眼,见他也是两眼圆睁,尽是难以置信之意,周围群豪也都是纷纷交头接耳,看来对独孤胜之话颇为赞许,心中不禁大觉诧异,自己这双刀一招未出,便被此人看破究竟,所说之处,一点不错。自己这师父本不是中原人,乃是一个西域胡人,原本只使一柄残日刀,其中路数便是从夺魂镰与离恨钩之中化出,后来不知从哪里习得这短柄金雀开山斧与破魂短戟的精要,这才又多了一把缺月刀,只是自己这师父自从创立这门功夫以来,从未踏足中土武林,这独孤胜却是从何知晓这些隐秘?当下想了良久,拿起自己双刀看看,心中忽然一动,眼中寒光闪烁,冷笑道:“峨眉三医果然了得,区区数日之间便能打听的如此明白,只怕是费了不少功夫罢?这位独孤先生对我这双刀如此了如指掌,想必这些日子以来,已是想出了破解之法,在下倒要领教领教”说的峨眉三医倒是面面相觑,不知他此话何意。
他心中所想,乃是自己这一路东来,多少也用过几次双刀与人过招,看来这三医必是输在自己手上不忿,便去寻到了其中几人,打听的明白,又故意请了一个高手,特地来羞辱奚落自己一番。他却不知三医从未去打探他这双刀上消息,虽是武功上输给了他,也不过如这下棋输给虞允文一般,毫不放在心上,脸上不忿之意,不过是他为人过于傲慢自得而已。独孤胜远离江湖已久,莫说去打探他这双刀来历,就是他兄弟二人奇刀异剑这名头,也是今日方才得知,只是独孤胜武学精微,修为已至化境,于武学之道又见闻广博,从他这双刀形制、方才双臂振刀的手法劲力上,已是能看出大概。其实何止是独孤胜,便是癞和尚,括苍迟老道来,甚或是麦长云在此,也能一眼便看出他这刀中奥秘。
“教而不善,非愚而何?”独孤胜见何世奇眼中竟而显出一缕杀气,知道他心中已是走岔念头,自己原本想用这一番话让他知难而退,谁知反倒激起他心中火气,不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一边愣愣发怔的王昔邪道:“丫头,去拿个树枝过来!”王昔邪不知独孤胜何意,还未动身,鬼医早快步而去,就树上折了一根筷子粗细,三尺来长的枯枝来,也不交给独孤胜,却递给王昔邪道:“拿给老先生罢!”王昔邪看着手中这根树枝,茫然不解,看着自己师父只是发呆,鬼医笑一笑,递到王昔邪手中道:“这是独孤老先生手中兵刃,你拿给他便是!”
“兵刃!?”王昔邪更是惊讶,胡空青也是一脸讶异,看着王昔邪手中那根枯枝,再看看何世奇手中双刀,不住眨动眼睛,这枯枝莫说是与人对敌,便是手中略略抖动便能折断,这还尚且不说何世奇手中那两柄刀显见并非凡铁所铸,略带迟疑道:“师……师叔,我哪里还有一柄铁剑,虽不是甚么利器,也是精铁所铸,徒儿现下便去拿来罢?”
“拿甚么?只这树枝便已足够!”独孤胜见胡空青转身要去拿剑,便出声止住道:“若真是要兵刃,远哥儿身上便有。”胡空青闻听之下站住脚步,盯着宇文远,宇文远愣了片刻,忽的想起自己身上短刀,赶忙连鞘带刀解下,双手奉给独孤胜。独孤胜一哂道:“你二人做甚么?要刀何用?他一个无知后辈,略加指拨便可,何至于真刀真枪上见功夫,昔邪拿来!”王昔邪还是愣在远处,眼中滴溜溜看着胡空青和宇文远二人,见独孤胜靠口叫她,这才慢慢吞吞双手托着那根树枝递给独孤胜,再回头瞧瞧三医,三人脸上都是平静若水,一点紧张担心都无。
“既然你要领教,这就上来罢,老夫要照看棋局,实在无暇分身。”独孤胜拿了枯枝在手,也不似握剑那般握住,只用两指一夹,枝头对着何世奇晃了两晃,示意可以出手,自己却仍是看着棋坪上虞允文棋势。
“这是你自找的,莫怪晚辈无礼了!”何世奇在一旁看了这半晌,这折枝、取剑、递刀之事无不看在眼中,那无知后辈四字更是让他怒不可遏,再看独孤胜这般随意夹着树枝,如同戏猫逗鸟一样,登时冷哼一句,双刀一振,铮铮作响,他原本只是想让给独孤胜衣衫割破几个口子,让他知道自己厉害便罢,此刻见这几人无礼之至,甚或连胡空青要去寻剑,宇文远上前递刀的无心之举,在他看来都是这几人故意做戏来戏耍他一般,心中哪里还有半点手下留情之意,白刀刀光一闪,悄无声息带出一溜残影,黑刀走势虽慢,破风之声呜呜作响,都是何世奇在这双刀上最为得意的招数,身形一晃,忽东忽西,直奔独孤胜而来。
周围武林群豪见何世奇这一番出手,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不禁都替独孤胜暗自捏了一把汗,就连宇文远都是一惊,看出这刀法来势中颇为不善,虽是心知独孤胜必有化解之法,神色间也露出些许担忧之意,王昔邪更是眼不忍睹,双目紧闭,转过头去,胡空青一脸惶急,只是不知如何是好,不由看着自己师父,就见三医却都均是面带怜悯,微微摇头。
“住!”眼见何世奇双刀卷起一道白光,一团黑气,将到未到独孤胜身前之时,独孤胜一声轻喝,白光黑气登时不见,只剩下何世奇手执双刀,白刀上,黑刀下,姿势尴尬的站在独孤神身前,众人再仔细一瞧,那根枯枝仍是被独孤胜两指夹住,另一头却正抵在何世奇咽喉之上,周围江湖豪客多有看不清的,纷纷围了来了,见此情景都是满面震惊,在场之人,竟然无人见到独孤胜这一招如何出手,只有宇文远此时武学修为已非往日,也只不过隐约见到那双刀卷来之时,独孤胜手中枯枝如灵蛇一般自两刀之间穿过而已。
“如何?”独孤胜手中枯枝缓缓撤回,仍是看着棋局,口中轻描淡写问到。何世奇此刻心中大震,这人手中枯枝如何出手自己都不曾看见,只觉刚刚近前,双刀威力还未及身,便觉咽喉处被一物顶住,竟然一步都向前不得,此人手中不过是一根枯枝,若是一把长剑,自己这时只怕早已被利剑穿颈而亡。只是此刻见周围群豪围了上来,见了自己这幅样子个个都是满脸惊异,甚或有人已然露出幸灾乐祸之意,心中又羞又怒。自己一路东来得了多少脸面,不料今日尽数丢在地上,一阵恚怒腾腾而生,大喝一声,黑刀猛然暴起,隐隐带着风雷轰鸣之声,白刀影影绰绰,幻出一片刀影,直奔独孤胜头颈而去。此刻他与独孤胜相距已近,又是暴起发难,刀风扫过,几个站的较近的江湖豪客脸上已是被带出几道血痕,赶忙闪身后退,三医至此都大吃一惊,莫说他三人武功不及何世奇,就是胜过了,两人相距如此之近,相救已然不及。倒是宇文远见何世奇此番杀意已决,出刀快逾绝伦,心知不妙,不顾自己手上无力,千牛短刀抽出往前一挺,直刺何世奇胸腹要害,便要逼他回刀相救,替独孤胜缓上一缓。
“住!”众人刚有惊愕之意,就听独孤胜又是如前那般一声轻喝,耳力颇佳之人似乎在这一声之前,隐约还听到叮的一响,再看何世奇,还与方才一般,被那枯枝抵在咽喉处,只不过这番双刀掉了一个位子,乃是黑刀上,白刀下。旁边宇文远却是神色惊异站在一旁,却不看何世奇,只是呆呆看着独孤胜手中枯枝,方才自己出招之时,原是要逼得何世奇回刀相救,谁知刀锋才出,便被独孤胜手中枯枝轻轻一点,顿时滞而不前,再抬头看时,那枯枝早已抵在何世奇颈中。群豪中心思转的快的,见宇文远这般神色,此刻便已明白过来,方才那隐约叮的一声,乃是独孤胜用枯枝点退宇文远所发,这电光火石,间不容发瞬息之时,独孤胜还能一招止住宇文远,一招制住何世奇,这份本事何止是匪夷所思?
“老夫说甚么来着?远哥儿虽是年纪不大,这侠义心肠还是有几分罢?”独孤胜枯枝撤回,笑吟吟看着宇文远赞到,身后三医也都是连连点头,脸上都是有几分嘉许之色,神医颔首道:“不错不错,远哥儿少年英侠,胆识过人,咱兄弟三人昨夜多有得罪了!”说着三人竟然都是对着宇文远一揖,慌得宇文远连忙回礼,也不知说什么好,口中囫囵不清半晌,也不曾说出一句整话来。他却不知,独孤胜在这三医心中极为尊崇,并非他人可与相提并论,他这番不顾自己内力虚弱,出刀相救举动,三医尽数看在眼中,从此便对他刮目相看。
独孤胜笑吟吟看着宇文远一副慌乱之意,忽然脸色一变,冷冷说道:“有再一再二,这再三之事,你可想明白了!”宇文远不由一怔,不知独孤胜此话何意,再看三医脸色都是一变,盯着何世奇,转头一看也是大惊失色。
“大哥不可!!!”何世奇此刻脸色忽红忽白,他两次都是一招便败在独孤胜手上,第二次甚或独孤胜还点退宇文远之后这才回手制住他,若是换做旁人,必然已是晓得其中利害,知道碰上当世高手,况且别人所用不过一根枯枝,两次出手都是点到即止,点拨之意再明显不过,此刻认输,便是群豪也只是佩服独孤胜武学精微,人所不及,不会来耻笑与他。奈何他生性高傲,自出道以来从未输的如此惨烈,再听独孤胜与三医毫不在意与他,只是夸赞宇文远,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必死之意,眼中赤红,手上骨骼咯咯作响,乃是潜运全身内力之状,身后何世异见他两次落败,正要上来劝解,见他如此,赶忙大喝,哪里还来得及。
“不过一死而已,今日便与你见生死!”何世奇一声暴喝,声若雷震,手中双刀一翻,身形乍退,刀风呼啸而起,卷的地上尘土都是一阵飞扬,不向着独孤胜而来,却直奔宇文远而去,他两次出手都被独孤胜一招制住,心中无论如何也想不过去,只道是独孤胜看破自己起手身形步法,因此才两次得逞,让自己这刀法中精妙之处均都不及施展,见他几人都是夸赞宇文远,心中一怒,便照着宇文远扑去,只要引得独孤胜起身,双刀即时回转,要让独孤胜仓促之间不及看破自己起手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