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酒眼见被癞和尚喝去大半,仍无撒手之意,其余几人也只能无奈笑笑,各自吃饭,郑润儿便去草屋中找了一个木桶出来,灌了半桶河水,将鱼篓中那几条鱼放在桶中,又待几人吃完了,才将碗筷收到饭篮之中,便要回村去了,癞和尚却叫住道:“你一个姑娘家,怎地能拿这么许多东西?”当下招手叫过宇文远来道:“你现今气力暂复,帮着姑娘家送回村中去罢!”
宇文远答应一声,过去提了那鱼桶,正在再去提那饭篮,虞允文却过来道:“这个我来拿便成了!”郑润儿连忙道:“不可不可,你们都是艄公爷爷的客人,怎能帮我做活,回去被爷爷见了,又要说我了!”虞允文笑道:“我与你同去,管保你爷爷不说你!”
“你去作甚?”癞和尚见虞允文也要去,不觉有些诧异到,虞允文呵呵一笑道:“远哥儿若要去峨眉,只怕还有百多日,虞某又不会武学,留在这里作甚?我且去村中看看,谋个书馆先生做做,不要学资,也算有个住处,有碗饭吃,难不成在这里跟独孤前辈学着钓鱼么?”
“这倒也是。”独孤胜看看自己那间草屋道:“虞先生想的周到,反正这村子就在跟前,到时若是要走,预先跟虞先生说一声便是了,不过我这房子晚间只能留下二人,又要清静,那等惫懒货色,恐怕要另寻住处才是!”宇文远知道这必是再说自己师父,就见癞和尚一挥手道:“和尚最不耐烦睡在屋子里,如今这天气,哪里寻不下睡觉处,我觉道这渡船上就好,水汽沁人,凉风习习,倒比闷在那一堆枯草中来的爽快!”
独孤胜知道这和尚所说乃是实情,况且这和尚却是受不得拘束,就算让他住在草屋中,只怕还未必心甘情愿,当下只是一笑,也不去理他。虞允文见癞和尚顺手在地上拔下一段草节来放在嘴里嚼来嚼去,就势半躺在草地上,一副心满意足模样,也是一笑,向着独孤胜拱手一礼,让郑润儿带路,和宇文远径自往村中去了。
癞和尚虽是半躺在地,却眼睁睁看着几人走远,忽然头也不回道:“你在此作甚?不远千里到此,难道是为了在此撑船渡人么?”独孤胜自虞允文等人离去,已是盘膝坐在地上望着涛涛河水默然不语,此时听癞和尚发问,眼睛一瞬也不瞬道:“老夫这条船乃是渡人,不过是顺手而为。但老夫在此,乃是度鬼!你秃驴难道不知么?”
“知、知、知”癞和尚一骨碌翻起身,坐在地上,嬉笑道:“你断定那鬼面容渗人,不由人道,那风陵渡渡口人多眼杂,他自然是不去了,因此便在这里开个野渡,只可惜,那鬼虽然不走人道,却也不走鬼道……”说着见独孤胜两眼盯着自己,嘿然一笑道:“我且问老夫你,若是那鬼走的却是官道,你待如何?”
“官道?”独孤胜一愣,看着癞和尚问到,癞和尚却重重点头道:“不错,官道,三老五国公十二大将军的官道!”
“三老五国公十二大将军?此话怎讲?”独孤胜心中更是疑惑,盯着癞和尚双眼眼光一动,这和尚突然这般说话,若不是见过这鬼,便是从何处得了消息,冷冷一笑道:“你曾在何处见此鬼来?”
“浙西!”癞和尚却若无其事答到。
“浙西?”独孤胜神色一变,沉思半晌,方对癞和尚道:“那这三老五国公十二大将军又是甚么?”
“金国宫中高手座次!”癞和尚仍是那般模样。
“嘿嘿,好大的官职。”独孤胜脸上冷笑更盛道:“这么说来,这金国高手个个都是人中之杰了,不知道又甚么了不起的人物么?”
“阴山神猿袁千山、蓬莱三友中的福星焉知掌许天官、禄星斗转乾坤郑踢斗、或者还有那鹫神淳于中,还有一位在这破石锥上造诣颇深的高人,还有……”癞和尚故意拉长声音道:“岭南双英里的一朵云,至于那鬼狱无常么,必然也身在其中,这鬼不是五国公、不是十二大将军,却暗中随扈金国当今皇帝,想来应是三老之一了!”
癞和尚在一旁滔滔不绝,独孤胜却听的脸色愈发阴暗,这些人都是江湖中成名高手,竟然都在金国宫中!若论武功,这些人其中无一人是自己对手,就算其中几人联手,也未必能胜过自己一招半式,但自己只是一人,这些人若是大举南来,只怕江南武林也难以抵挡,尤其那岭南双英中的麦长云,武功之高,乃是后一辈高手中佼佼者,就算癞和尚和迟老道,只怕胜过此人也不多,居然也在金国宫中!猛然看着癞和尚道:“你从何知晓这些事情?”
“嘿嘿,数月前在浙西处州道上一个山村里,老杂毛曾跟那只鬼过了几招,那鬼被老杂毛打的重伤而逃!”癞和尚又躺在草地上,头枕双手,翘起腿来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且莫急着问,我跟你一一道来!”当下便将临安庖丁楼内血案突发,宇文远重伤,第三旻同路前往处州、半路遇伏、夜宿卢家庄遭遇鬼狱无常,再到那镇上看擂,揭破第三旻身份、连同麦长云潜身金国宫中寻觅祖传铁杖一事尽数道来。
独孤胜果然一语不发,静听癞和尚将这一段事情讲的清清楚楚,一丝不漏,良久才冷冷道:“蓬莱三友竟然都是被人一招毙命,此人武功厉害的紧吶,看来老夫远离江湖的久了,想不到竟然有这等奇人出世,不过远哥儿既然是被老和尚从他手中救下,我料想他半年之内内伤难复,若有机会,老夫倒要领教领教才是!只是若照你所说,这鬼乃是自淮南而下临安,为何这关中地方,也有这鬼踪迹?”
“怎么可能?”癞和尚忽然翻身而起,面带诧异道:“什么时候?”
“你当老夫无凭无据便来此处么?”独孤胜看着癞和尚冷笑道:“去年我久在山东,一直找不到这鬼的消息,便索性离了哪里,去往川中峨眉山寻那三个老怪喝杯酒去,谁知在峨眉山下,碰见几个观众乾坤掌程家的人,抬着那程老大要去峨眉山求医,老夫一时好奇,便问了一句,一问之下才知,原来程老大在华****上遇见一个怪人,程老大见那人神色有异,且形容古怪,便跟了那人两日,谁知第三日里那人忽然不见,等到程老大折返当天夜间,那人忽然出现,一语不发,便跟程老大动起手来,还好程老大在这乾坤掌上浸淫多年,颇有造诣,身中三掌竟然还能从这怪人手下逃生,据他所言,当夜那人现身之时,附近总有一只体型硕大的怪枭鸣叫,老夫当时便检视了一番,果然是被鬼狱无常追魂索魄手掌力所伤,因此也不上峨眉,径往关中,寻了月余不见音讯,便在此摆了一个野渡,看看还有无其他踪迹,今年三月初,陇西链子枪薛家家主薛连星又莫名身死,据说当夜死时,也有一只从未见过的怪枭在树上鸣叫,若不是这鬼狱无常,还有谁来?想不到这恶鬼脚程如此之快,旬月之间又赶赴江南!”
“嘶…。。脚程快不奇怪。”癞和尚倒吸一口凉气道:“那《阴世鬼书》当年早已被秦广尽数重新录过,连自己平生轻功心法都记录在内,凭着鬼影圣手不世轻功,如此来去,又有何难?只是当夜那鬼狱无常现身之时,并无甚么形状怪异的夜枭出现。这程老大和薛连星都是关西武学豪侠,一身武功都非泛泛之辈,在这恶鬼手下竟然一伤一死,这般武功,按说在老杂毛手下不该那般不堪一击,倒是让人费解……”
“其中或有蹊跷”独孤胜站起身来,慢慢踱着圈子道:“既然麦老二潜身金国宫中,这恶鬼又身负重伤,生死不知,就算不死,晾他也不是麦老二对手,等我医好你这徒弟身上之伤,索性也往金国京城走一遭,目前你这徒弟之伤倒是颇为棘手,老夫还得想个化解之道才是!”
“甚么?”癞和尚却是从地上一跳而起,满脸震惊道:“你还没有化解之道?那你用先天无极剑封死他心脉诸穴,又化去他身上三变回阳丹的药力,岂不是让我这徒儿等死么?”
“你是在质问我么?是你来治还是我来治?”独孤胜见癞和尚忽然跳起,满是质问口气,顿时不悦道:“他所中内伤,便是老夫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又伤在心脉紧要之处,但有一丝差错,便立时功发而死,老夫先天无极定死他心脉诸穴,便是将这内力定死在他心脉之中,以防化解之时那古怪内力有甚已动,再者说,你家老和尚二十年修为灌注你这徒儿全身,这份内力虽不为害,却也极为凶险,他心脉久伤成病,那古怪内力一空,身上别处内力一拥而入,仍是死路一条,你家老和尚虽是救命慈悲之心,却也是一道大大的难题,若是不思量一个万全之道,徐徐恢复,你要看着你徒儿口喷鲜血而亡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