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思玉一摆手吩咐道：“去弄几样精致些的小菜，荤素各半，再烫一壶好酒！去罢！”那小二得了吩咐，忙应了一声，给两人放了一壶茶，不迭下楼去了。到底是大地方的酒家，上菜甚快，思玉见酒菜上齐，这才道：“去罢，有事儿我们再叫你！”
宇文远见这店中小菜甚是齐楚，只是碗盏都是十分普通之物，脸上一笑道：“这店家只怕也是被砸怕了，按说这般好酒菜，该当配些好家生才对，你看这些碗盏，尽是些村窑里的物事，倒跟庖丁楼有几分相似，使不得好器皿！”
“远哥……”思玉却是用筷子夹了一著凉拌鸡丝，品了品味道，点点头道：“你在庖丁楼时，每日里也是这么多江湖豪客么？”宇文远一面吃菜，脸上一哂道：“哪里每天都有这么好生意！若是天天这般热闹，我哪里还敢偷牛肉出来给你吃！”
“啊！”思玉猛地筷子一停道：“这么说，你那时候送来的，都是吃不完的牛肉啦！”宇文远也是饿的有些慌了，低着头只顾吃，口中含混不清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那时候给你的牛肉，都是我预先偷偷留下来的头刀肉，最是肥嫩，直到晚间，这才去做了，拿给你吃，若是客人多，义父自然要来厨中，那肉自然便留不住了啦！我岂能拿那些粗人吃剩下的给你么？”
“我就知道你定然是特意留的……”思玉见他吃的也是有些狼狈，噗嗤一笑道：“不然也不能每天送来之时，还是温热的！那我问你，庖丁楼若是像这般豪客如云，向来是甚么时候？”宇文远听着一怔道：“庖丁楼生意好么……我只记得有几次也像这般，有几次便是武林中有甚么大动静，武林中群豪聚会，来往的人自然要多些。譬如我受伤那次，便是因为那一指穿喉接连做下几桩大案，武林群豪齐集临安，商议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猛一抬头，见思玉笑吟吟看着自己，赶忙往自己身上瞧瞧诧异道：“有甚么不妥么？”
“有甚么不妥呢？”思玉却是娇笑一声反问道：“难道远哥不觉得今日这酒家生意蛮好，方才那楼下几乎再无空下的座头，按说这些江湖豪客吃饱喝足，便该出门，或是办事，或是赶路，又或者是去打家劫舍！可方才那些汉子，多有在这店中酣睡的，难道你不觉得有些怪异么？”
“那有甚的怪异！”宇文远甚是有些不屑，伸手一挥道：“这算甚么，当日江南群雄齐聚临安，追查那一指穿喉之事的时候，多有江湖豪客便几日几夜在庖丁楼中吃肉喝酒，也不去客房，困了便就桌上歪一歪，醒来就吃，吃完就睡，生怕错过甚么消息去！今日这店中楼上雅间还有，还没到那等客满之时……”他正说的起劲儿，猛的一顿，盯着思玉道：“师姐是说，这北地群豪，也是为甚事而来么？”
“我只是这么一猜！”思玉偏着脑袋一笑道：“起初我也不甚留意，只是那些汉子方才污言秽语之时，起哄之人倒是不多，许多豪客只是瞧着外面，似乎在等人一般，其中不少都是窃窃私语，神色凝重，况且咱们找了这几天，我也颇觉这城中江湖中人似乎多了些，因此定是有甚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嗯，有道理，有道理！”宇文远放下筷子，想了片刻点点头道：“按说这般江湖中人，最忌进城来，只因这城门一闭，万一出了甚么事情，便是笼中鸟，翁中鳖，因此义父才将这庖丁楼开在武林门外，若是这般说，咱们该当打探打探，说不定也能就此探听出些淳于中的下落！我这就去听听口风！”
“先吃饭罢！”思玉见宇文远已是有些想要即刻便下楼之意，忍不住一笑，将筷子又塞在他手中道：“急甚么，看如今这样子，正路上的客人只怕还未到！总之他们又不会跑路，怕的甚，吃饱了再说罢！”宇文远闻言也是一笑，便拈起筷子，两人刚吃几口，就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好似有人吵嚷一般，宇文远立时一惊，便要出去看看，思玉却是连忙伸手拦住，侧耳听了片刻道：“好像是有人吵架的样子，不是来了正路上的客人！且等等！”
“呸，真他娘的晦气！”宇文远同思玉正在雅间内侧耳细听，就听楼梯上一阵响动，那小二在前一面赔礼不迭，一面领着人上楼来，在听后面声气，却是两个人气咻咻的上来，其中一人便口出不逊道：“如今这个消息几乎满大金国都知晓了，连这山寨上的强盗头儿也来插一脚，就凭他们三山连寨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打《阴世鬼书》的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儿？”
“《阴世鬼书》？”宇文远同思玉听的都是身上突的一跳，满脸惧意面面相觑，此书怎地会突现世间？难不成万山庄主果真被独孤胜给杀了？可若是如此，此书自然也该被独孤胜毁去才对，怎地如今金国武林都知这《阴世鬼书》？或者说独孤胜只是杀了万山庄主，并未找到此书？如今却被万山门下拿出来了？
“三哥轻声些！”另有一人却是小心翼翼道：“此事非同小可，谁人不知那《阴世鬼书》乃是一本奇书！其中所载武功，旁人虽不知道，可这鬼狱无常一身功夫纵横武林之事，谁人不晓？他这一身功夫便是自《阴世鬼书》而来，如今既然待价而沽，武林中谁人不眼红？”
“轻声个屁！”那被称为三哥之人却是大声骂道：“如今连三山连寨虎豹狼这三个强盗都知晓此事，还有甚的小心处？你当我不知他三山连寨的心思么？不就是想凭着自己山寨里有几个臭金烂银，将此书买下，他三个也不想想，买了书去，他们三人守的住么？”
宇文远同思玉现下倒是听的有些糊涂，听这两人意思，乃是有人得了这《阴世鬼书》，拿来在江湖上叫卖，看样子，竟然还是价高者得！倒不知是谁有这般本事，能取得此书，竟肯自己不练，却来卖与别人？难怪金国群豪齐聚中都，看来都是为此书而来了！宇文远听那脚步已近门口，赶忙给思玉一使眼色，两人重又坐下，
“三哥，我其实多少还是有些疑心！”那两人说话间，已是进了隔壁雅间，三言两语便将小二打发了出去，另一人便音声犹疑道：“据传话之人说，那黑风大侠乃是在岭南黑风峒寻见的鬼狱无常，两人大战千余回合，这才将那鬼狱无常杀了，续后又凭着一身神功，连败江南括苍剑隐迟不苟，岭南麦家麦长云，一战成名，落下个黑风大侠的名头，这才得以将那《阴世鬼书》夺回金国！照此说来，这位黑风大侠武功了得啊！”
宇文远同思玉听得仔细，现下两人却都是瞪着眼睛不言不语，且不说这黑风大侠是真是假，便这能手刃鬼狱无常，逼退迟老道与麦长云，这本事几乎能与独孤胜比肩！只是这其中破绽甚多，若是同鬼狱无常还要战上千余招，想来这功夫自然跟鬼狱无常相差无几，鬼狱无常本不是迟老道对手，又怎地能杀了鬼狱无常，又来逼退迟老道？
“不止你心疑！”那三哥此时也是怒气已消，轻轻点着桌子道：“此事初传之时，我也不信！可这后来你也瞧见了，那传话之人，乃是带着鬼狱无常头颅为证！旁的能作假，这物事怎地作假？难不成是鬼狱无常伸着脖子让他砍的么？无论如何，此事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是无份得此武林奇书，不过决不能让此书落在童家手里，不然咱们鞭杆莫家，往后可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啦！”
宇文远同思玉听至此时，心中已是大定，他两人十分中已有八分断定此事是假！这黑风大侠必然是当日在黑风峒参与过那夜一战之人，至于此人到底是麦长云所领之人，还是当夜鬼狱无常手下漏网之鱼，那自是不知，但这鬼狱无常的头颅，必然是后来去割下的，当人见到鬼狱无常身死之人甚多，其间便有一二人以此起了些异样心思，也不足为怪！想到此事是假，宇文远不免便有些心灰意冷，他一心想要找寻淳于中下落，这《阴世鬼书》之事，当真不放在心上，毕竟当夜鬼狱无常也曾亲口说过，不曾将那《阴世鬼书》偷的出来。思玉却是眼波一闪，看着宇文远悄悄道：“咱们也去！”
“去作甚？看热闹么？”宇文远不免有些不悦，轻声道：“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去凑这个热闹作甚？”思玉见宇文远有些不肯之意，却是手蘸酒水，在桌上写到：“职责所在，安危所系！”宇文远见了这八个字，倒是一愣，稍一寻思，便知思玉意思，淳于中既然身负宫内国公之职，统领内宫侍卫，警跸皇宫内外安危，这般武林豪士大为聚集之事，自然该他防范弹压。到时候他未必露面，但定有宫中高手暗中窥伺，防着这些武林中人生出些异样心思来，其中或有人知晓淳于中踪迹也说不定！（未完待续）